豪横的赵汜
隋国神都。
御书房里。
陈景淮端坐书案后,他眼眸沉静,不可观不可闻,仿佛蛰伏欲扑杀猎物的雄狮,又像是寻常普通人,和蔼可亲,看着下首的国师及帝师等人,他薄而有力的嘴唇,微微上翘,说道:“两朝会一事,诸卿怎么看?”
国师曹崇凛眼观鼻鼻观心,未曾第一时间搭话。
青玄署首尊褚春秋上前半步,说道:“回禀陛下,西覃很明显是借着锋林书院首席掌谕打败韩偃一事,就像曾经剑圣持剑镇压人间,吕涧栾借势御驾亲征,显然是想再压我朝年轻一辈,其心可诛。”
帝师平静说道:“年轻一辈会晤不在百年契条例里,所以怎么都算不上毁约,正如褚首尊所言,西覃是想力压我朝年轻一辈,而且很自信无人能打赢那位书院掌谕,我们要接,就要更了解此人,同样有自信能赢,否则必败的前提下,拒绝两朝会也是一个选择,只看拒绝不打和接受打输哪个更糟糕。”
神都武神祠尊者朱谕雪以拳对击,朗声说道:“拒绝意味着不战而败,那会让我朝年轻一辈更没面子,他们听闻此事,皆斗志昂扬,若自行灭了他们的斗志,西覃再冷嘲热讽一番,我朝年轻一辈如何自处?他们会承受巨大的羞辱,所以应当全力回击。”
大隋第一武夫,武神祠首领张止境最是霸道,代首领执掌神都武神祠的朱谕雪自然也是气派十足,他跟薛
先生差不多,表面上看着很文雅,实则处处都以拳头说话。
有文官权重说道:“话虽如此,但接受之后,又面临惨败,他们心里同样好不到哪去,那位书院掌谕能打败韩偃,我朝年轻一辈谁能赢她?”
有保持迎战与退站的人据理力争,也有中立者认为两个都行,也都不行,归根结底,是谁能有希望打赢锋林书院首席掌谕。
陈景淮不露声色,任他们争辩一番,继而看向未曾开口的曹崇凛,问道:“国师意下如何?”
曹崇凛抬眸笑了笑,说道:“据我所知,西覃锋林书院首席掌谕能力非同一般,可以说冠绝两朝年轻一辈,但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除了身在磐门的何辅麝,有一人必须参战。”
陈景淮好奇道:“是何人?”
曹崇凛说道:“浔阳小侯爷,姜望。”
殿内陡然一静。
有人清楚姜望是谁,也有人不清楚,前者在看陈景淮的脸色,后者则在想着这是谁?居然能比韩偃和何辅麝更有希望打赢西覃?
闻听姜望之名,陈景淮面色毫无变化,“既然国师认为可行,此事便由国师看着安排吧。”
曹崇凛微微颔首,环顾左右,说道:“两朝会各取九之数,除了姜望、韩偃、何辅麝三人,诸位还有哪些合适的人选,虽然我觉得有他三人便够了,剩下无非凑个人数。”
帝师倒是想起那位言出法随的红衣姑娘,但因隋覃隔着奈何海,消息稍
微阻塞,两朝会之日已然在即,再花时间找难找的人,怕是来不及。
西覃早有准备,故意把时间定得很紧凑,打着商量的名义,其实很清楚,大隋没法拒绝,重要的是,已得知情况的年轻一辈很难同意神都拒绝两朝会。
就像国师所言,有三个最强的在,剩下真就是凑人数的,若是他们三个都打不赢,剩下再找谁也没用。
帝师很清楚,陛下不会指着满棠山,山泽部众冒头的李浮生也不太可能出战,于是他提议道:“秋祭前三甲的游玄知、萧时年和墨铁锤便是现成的,两位澡雪境,一位五境宗师,怎么也够得上资格。”
朱谕雪没什么意见,因为他的确暂时没想到年轻武夫里有比铁锤姑娘更合适的人。
就目前来看,铁锤姑娘毫无疑问是最年轻的宗师武夫。
但褚春秋有些意见,“我觉得萧时年不太合适,按照垅蝉乌啼城布阵一事能基本得出萧时年就来自乌啼城,可他在神都这些时日行迹鬼祟,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太子殿下有言,要看着乌啼城,萧时年此刻便不能代表大隋。”
帝师微微皱眉,却没有说什么。
没人对此有所表达,已有人再次提出一人,“那个宝瓶巷里的宣愫或许也可以,虽然他只是洞冥巅峰,但其表现,诸位也算有目共睹,给他个代表大隋的机会未尝不可。”
褚春秋接着说道:“青玄署裴皆然可参战。”
抛开没有
确认的萧时年,这便已有七人。
国师曹崇凛很随意说道:“剑神林溪知之徒谢吾行可当第八人。”
这是明确剔除了萧时年。
某些有话想说的,认为两朝会事关重要,萧时年怎么也比宣愫更合适,觉得褚春秋否定的理由不够充分,但国师此话一出,他们便纷纷闭了嘴。
陈景淮问道:“最后一人选谁?”
除了姜望在垅蝉,谢吾行与何辅麝在苦檀,剩下皆是在神都里选的,纯属就近取材,但这最后一人选谁,众人却一时无法敲定。
有人想试着再提萧时年,尚未开口,御书房外内侍恭敬传话,“启禀陛下,长公主有言,府上一人可代大隋出战两朝会。”
说起长公主府上,众人第一念想便是惹事精舒泥。
下一刻想着,这岂不荒唐?
陈景淮已然赞同道:“可!”
御书房顿时沉寂。
陛下宠长公主已到匪夷所思的程度。
明明是很重要的两朝会,既然接受,就必须得赢,怎么到了现在,突然觉得只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朱谕雪愣神片刻,猛地意识到什么,松了口气说道:“长公主府上那丫头出面,再适合不过了。”
国师和帝师都是保持淡定。
其余人看着笑容满面的朱谕雪,也意识到这所谓的丫头绝非舒泥,但又会是谁?
......
今日敲定人选,即刻便要奔赴苦檀磐门。
何辅麝就在磐门,谢吾行顺路便能带上,唯一麻烦点的是姜望,此事
便交给了正在垅蝉的太子陈符荼来办。
宝瓶巷里刚刚接到旨意的铁锤姑娘探目瞧见隔壁院里宣愫已然收拾妥当,准备出发,便有些不满的看向萧时年说道:“那家伙都能去,为何不让你去?”
萧时年面无表情摆弄着茶具,说道:“上次的事你已清楚,不可小觑宣愫,宫里自然有考量。”
铁锤姑娘说道:“我倒是对宣愫没什么意见,可游玄知那家伙也去啊,不管什么理由,也不该把你剔除出去,若是这般,我也不去了。”
打架这种事,铁锤姑娘是热衷的,得到旨意的瞬间她可兴奋了,萧时年心知肚明,便笑着说道:“我跟你说过吧,我来神都是有目的的,能留在神都对我而言,当然是好事,据说九人里也有姜望,你不至于没人帮衬,这可是你打出名声的好机会。”
铁锤姑娘很犹豫,低头不语。
萧时年揉了揉她的脑袋,说道:“我会在神都等着你大胜而归。”
这时,敲门声忽然响起。
没等萧时年起身,院门已被推开,进来的是赵汜和孙青睚。
他们怀里抱着一堆符箓,赵汜气喘吁吁道:“这是我自来到神都后,由老师教诲,呕心沥血画制的符箓,威力相当强大,你们拿着用,顺便也给姜望捎上一些,我怕他被人打死啊。”
萧时年代铁锤姑娘接过符箓,说道:“多谢。”
赵汜笑道:“别给我省,需要的时候使劲往外扔,除了这
些,我还装满了三个储物法器,够你们站着扔一天都扔不完。”
铁锤姑娘的情绪因此稍微转移,惊愕道:“你也太豪横了吧。”
赵汜把三枚拇指般大小的玉壶法器扔给她,说道:“若是早知此事,我定提前画更多,现在我能拿得出来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隔壁院,宣愫冒出个脑袋,冷漠道:“该走了。”
萧时年当即朝着铁锤姑娘点点头。
赵汜则很热情跟宣愫打招呼,“到时候你如果也想用符箓的话,就找她要。”
宣愫微微一愣,神色有些不自然的直接离开院墙。
赵汜也没在意。
神都城前,游玄知和裴皆然已在等候,后者待在墙角,低着头,心里不住埋怨着褚春秋,要和这么多人一块远赴苦檀磐门,她很担心能不能活着甚至担心会不会有人直接被自己杀死。
她只能期盼着最好别有人来搭茬。
国师府里,韩偃一袭白衣,就要往外走。
曹崇凛无奈说道:“怎么招呼也不打一个?”
韩偃停步,看着老师和师妹,淡淡道:“我走了。”
陆秀秀轻笑一声,说道:“师兄要注意安全。”
韩偃看了她片刻,嗯了一声。
这是纯粹字面意思上的关心,没有任何别的隐喻,韩偃自然能听得出来,何况他也根本不在意这样的事情。
西覃那边有锋林书院首席掌谕,他败给对方的事,已算人尽皆知,他不在意隋人的想法,也不会在意覃人到时候可能
会有的冷嘲热讽。
在曹崇凛和陆秀秀的注视下,韩偃走出国师府。
某一个路段,他微微侧目,长公主府的方向,有一位神情冷漠的姑娘跨出街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