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教室里那么舒服,为什么不去教室里?
非要一个人傻坐在花坛边上举着手电筒看书、喂蚊子,是因为这里很凉快,这里很安静吗?
叶婉清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甲刺进掌心,这阵疼意成功地压制了她心里汹涌澎湃的情绪,让她闷得发疼的胸口稍微缓解了一点,能喘上一口气。
她勉强扯唇笑了笑,对几人说道:“你们先走吧,我有点事和戈渊说。”
“你一个人呆在这里?”姜丽丽这时候却有点懵了,“这么黑呢,你又没有手电筒,不会害怕吗?”
从楼道口到戈渊那边,怎么也有十几二十米的距离呢。对于姜丽丽来说,她是绝对不敢一个人走的。
“不怕。”叶婉清微笑,“其实……我觉得我快要发脾气了,不好意思让别人看到,你们快点走,免得被我迁怒。”
姜丽丽:“……”
蒋文:“……”
其他同学:“……”
哪有人这么平静地说自己要发脾气了?简直像是灾难预报。
几人都在心里觉得奇怪,隐隐觉得叶婉清的情绪是有点不对劲。
最终,还是最稳重的周钊开口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先走吧。有戈渊在,叶同学不会出事的。”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开口。
“行吧。”
“叶同学,那我们就先走了。”
“婉清,那你自己小心点呀。”
“……”
叶婉清等一群人走出几米外,才深深吐出一口气,眼眶却倏地就湿润了。
她其实也有点怕黑,但她却毫不犹豫地朝着那一束光的方向走去,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飞奔起来。
“戈渊!”她大喊一声,因为眼里含着泪,喉咙哽塞,声音有些变调。
戈渊察觉到脚步声的靠近,正准备转头看看情况就听到了这一声喊,顿时一个激灵直接跳了起来,一阵手忙脚乱之后,手里的书和手电筒都掉到了地上。
手电筒“咕噜噜”滚了一段距离,刚好滚到叶婉清的脚边,止住了。
“我……”戈渊有急智,连忙解释道,“我才到一阵!因为来得早了点,我就想着在外面看看书,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对了,闹钟呢?
今天闹钟怎么没有响?!
戈渊左右看了看,终于在花坛边沿的地面上找到了铁皮闹钟,看样子是不知道什么被他一脚踹翻的。捡起来一看,上面的指针停留在晚上八点半,一动不动,像是摔坏了……
该死!
戈渊不解释还好,解释了反倒更不可信了。再看到他手中那被摔坏的闹钟,叶婉清还有什么不懂的?
“我想的什么样?”叶婉清反问。
“……”戈渊唇抿成一条直线,没说话了。
他神情越紧张,叶婉清心里就越不舒服。
“你坐下!”她说道。
“啊?”
“你坐下啊!”叶婉清的声音带着哭腔。
她拉住自家大男人的手,把他摁在花坛边上,然后捡起地上的手电筒照着他,一寸寸检查着他。
这一看,她眼里的泪水便如急雨一般落下,滚滚的,控制都控制不了。
戈渊顿时着急了,一边用带薄茧的大手粗鲁地擦着她脸上的泪,一边慌乱又紧张地问道:“你怎么哭了?我都说了……”
“说什么了?你说什么了?!”叶婉清情绪有点控制不了的激动,有点生气,哑着嗓子冲他喊,“你脸上那么多包,都是被蚊子咬的,你还说你才来!”
才来,怎么会被咬成这样?
她才不信。
她更自责的是,如果今晚不是她无意中撞见,她从没想到他竟然有这么傻!
“你是不是根本就没回去?给我送完晚饭就呆在这里看书,一直没挪窝?你要看书的话,去教室啊,你……”
说着,叶婉清说不下去了。
她不懂吗?
就因为在看到戈渊的一瞬间她什么都懂了,所以她才难受,因为他而难受。
她觉得自己哭着丢人,于是鸵鸟一般地蹲在地上,双手环着身体把脑袋埋在膝盖之中。泪水打湿了她的脸颊,也打湿了她的衣袖,却还没有止住的迹象。
把人给惹哭了,戈渊急得不行,绕着她团团转。
“你别哭啊,我这不是没事吗?就被蚊子咬了两口而已,我血多,皮厚不怕痒,再被吸点也没什么。”
叶婉清凶他:“我就想哭,要你管!我连哭一哭的自由都没有吗?”
“……那,那你继续哭?”戈渊舍不得跟自家小娘们儿对着来,只心疼地商量,“不过你坐着哭行不行?蹲着多不舒服,腿麻。”
“呜呜……”叶婉清哭得更厉害了,水雾蒙蒙的杏眸控诉地瞪着他,“你就喜欢看我哭是不是?都不安慰我,还让我哭,呜呜……你想让我哭多久,把眼睛给哭瞎吗?”
戈渊:“……”
他,他的头有点秃。
在原地转了几个圈,没办法,戈渊只能拔萝卜一般把自家哭个不停的小娘们儿从地上拔起来,安放在自己腿上,一手钳制着她不准她乱动,一手笨拙地拍着她的背。
总不能真让小娘们儿把腿给蹲麻了,他怎么舍得。
原本以为自己要是乱动人,说不定要被恼羞成怒的小娘们儿给抓上几爪子,脸上添几条鲜红的血印子……就跟其他人家夫妻打架一般,丈夫总是要挂点彩的。
可是,没有。
他刚把人抱在怀里坐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娘们儿就依偎进他怀中,双手柔柔地搂住他的脖子,被泪水打湿的脸蛋贴在他的胸膛上,就连哭声都变得小了很多,只一下一下地抽噎着。
心里的焦急瞬间消失不见,戈渊只觉得一颗心脏都被泡软了一般,发胀,发酸。
“别哭了,好不好?”他低头在她头上亲了亲,耐心哄着。
叶婉清哭了一阵情绪慢慢平复下来,也为刚才的无理取闹急得戈渊团团转而有点不好意思,闻言在他胸前蹭了蹭,成功把脸上的泪水都蹭掉,她才抬起头:“行吧。”
“那我们回去?”戈渊试探问。
“……哼。”
两人一个坐车,一个骑车,在静谧的夜色中没有交谈,气氛却还算好,有种互相清楚对方心思,越发心有灵犀的轻松。
一切尽在不言中,直到远远的看到家里的灯光了,叶婉清才突地开口。
“渊哥,我肯定会考上大学的。”
“嗯!”这是肯定的!
“人家考上大家都会办酒席,叶家不会管我,但你肯定会给我操办的,对吧?”
“必须的!”说起这个,戈渊就神采飞扬起来,他早就想好了的,“你考上大学是多大的喜事,到时候我们把酒席办好一点,摆上十几二十桌,绝对不让你丢脸!你信我!”
“……嗯,我知道渊哥你对我好。”叶婉清揉着发红的眼睛轻轻笑,应了一声,又接着说道,“但其实,我这人不是很喜欢铺张浪费,现在国家也提倡节约,请人吃酒也不好总是劳动人来回跑……要是你同意的话,升学宴和咱们的结婚酒席就一块儿办了行不行?”
戈渊:“……”
结婚酒席和,和升学宴一起办了?
这是要结婚了?
他的小娘们儿要嫁给自己了?
一个激动,戈渊差点没从自行车上跳起来。
“渊哥,行不行啊?”叶婉清嗔怪地问。
好半晌,前面才传来戈渊有些发颤却铿锵有力的声音:“好!”
话音一落,他兴奋得直接从自行车上站了起来,就这么站着蹬车,两条修长结实的腿把自行车轮子踩得飞快转,浑身像是有着使不完的劲儿。
叶婉清一惊,扭头看向身后:“渊哥,冲过家门口了!”
“啊……没,没事,不用管!”
“……”
“其实……我是要去给老钟买点酒,不是因为别的。”
“哦……”叶婉清并不相信,敷衍地应了一声。
戈渊:“……”
好半天,两人同时忍不住笑出声。
“我们再兜一圈吧?”
“好啊。”
一个骑车骑得精神焕发,肆意飞扬;一个轻轻靠坐在车上,一双还泛红的杏眸在月光下盈着笑意,温柔又满足。
跟戈渊结婚,叶婉清不是临时决定的,而是早在心里有盘算。
不过,当初她想的是结婚酒席跟戈渊二十一岁的生日一起办,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戈渊的生日在阳历八月中,正好她考完了再准备准备一段时间,两人就可以把结婚证领了,把酒席给办了,之后再说上大学读书的事情。
毕竟,当初说满了国家法定结婚年龄结婚的人是她,没弄清楚情况,不知道现在法定结婚年龄女十八、男二十的人也是她……她才不是那种不认账的人。
更何况,自家大男人是她认定了要相守一辈子的人,轻易不会变,早结婚晚结婚又如何?大不了要求他憋一憋,婚后再让她身体长一长呗。
叶婉清是这么想的。
可今晚一个冲动,拿升学宴当借口,说要升学宴和结婚酒席一起办,提前把这个惊喜给说出来了,她也开心。
她喜欢这个男人,越相处越喜欢,越喜欢越想厮守一生。
再说,当时可是她抓着他的衣领问他什么时候娶她的……想到那天落荒而逃的戈渊,叶婉清忍俊不禁,笑容甜蜜。
晚上十二点,叶婉清关了灯,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她没想到,这一睡竟然梦到了前世。
前世她从代课老师当到民办老师,因为国家政策好,越来越重视教育,老师的工资福利越来越不错,而她只用负担自己的开支,日子也过得很滋润。
虽然没有感情和家庭,但她并不觉得遗憾。
直到后来无意邂逅戈渊……
那时候是春天,乍暖还寒的时候,因为她带病坚持上课,不想耽误了高三学生的进度,原本只是咳嗽两下的感冒越来越严重,高烧到39度。
因为头脑昏沉沉的起不了床,她不得不跟学校请假休息一天。后来实在撑不下去,身体一阵热冒汗一阵冷得发抖,她觉得必须得去医院了,就强撑着起了床。
说单身有什么不好,也许就是在生病的时候,没有一个可以理直气壮麻烦的对象。
她性子要强不爱给人添麻烦,叫朋友,人家都要上课或者上班,她自己都不愿意耽误了学生的课业,更不可能再叫一个朋友出来,打乱学生的复习计划。
叫家人……那时候,她又有什么家人可以依靠呢?根本没有。
她强撑着走到街边,打车去了最近的医院,一进医院就昏倒在护士面前,直接被推去急诊。
挂上水之后,她恢复了清醒,谢过护士之后之后扶着吊瓶去交费,就是在这个时候,在楼梯转角碰上了戈渊。
她不知道戈渊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里,但他却对她伸出了援助之手,替她排队交了费,又给她买了一罐子温热的小米粥送到病床前,临走之前礼貌地要了她的联系方式。
之后,他们时不时的联系,不算熟悉,却也不那么陌生。
再之后,她学校里出事了。
她利用晚自习时间无偿辅导两名数学偏科的学生,地点就在学校的办公室里,大庭广众之下,人来人往都能看到三人一个教两个学。
可因为其中一个男生给她写了一封情书被家长发现,家长闹到学校里来,蛮横不讲理的对她动手打骂不说,还非要让学校开除她。
甚至放话说要闹到教育局去,说她一个到了这年纪还不结婚的老女人在学校里,对所有的年轻男学生都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可笑又无知。
然而为了息事宁人,学校决定开除她给家长一个说法,好像她不结婚就真的罪恶滔天,是家长口中那种畜生。
她心灰意冷,也不愿意再在这个学校呆下去,但她不愿意带着一身黑水走。
她找到学校监控室的视频资料,用不多的存款请了一个律师,直接把学校和学校家长都告上了法庭,为了自己的名声死不退让。
只可惜,她个人的力量太过微弱,在有些强权面前,无异于以卵击石。
困难重重之中,她以为自己必须要这么认命了,竟然是戈渊出现在她面前,强势无比地带着他强大专业的精英律师团,将她保护得密不透风,轻松打赢了那一场官司。
她离开了那个学校,但却是以清清白白的姿态离开的。
她很感谢戈渊,他却说就当是迟来的赔罪。
可她知道,他有什么罪呢?除了那一个肆意的亲吻,他的确算是轻薄了她,其他的……他甚至算是她的救命恩人。
再然后,戈渊问她可不可以在一起,说他想要一个温柔娴静的妻子照顾起居,说到了他们这个年纪就是搭伙过日子,也不讲究轰轰烈烈的情情爱爱,有个老来伴什么的就好……她就答应了。
两个人先是相处了几年,接着顺顺利利的、平平淡淡的就结婚了。
她和戈渊之间的相处一直是淡淡的,他对她很敬重有礼,而她也努力做到温柔却不干涉他的生活,怕给他添麻烦……只有每周一次的夜晚,她和他之间才算是有点亲密的样子。
那时候他会发了狠一般地要她,就像是撕下君子面孔的野兽,就算她哭着求他也不停下……
男人滚烫的汗水滴落在她的肌肤上,犹如烈火一般烫得她浑身发麻,她一次次被他带入极致,忍不住想要喊出点什么,却又羞涩地放不开,死死将所有情绪都压在心里……
“呼呼……”
叶婉清猛然睁开眼睛,拿过床头的闹钟一看,发现时间竟然才凌晨三点半。转眸看向窗外,外面还是黑黢黢的一片,没有一点天光。
算算时间也睡三个半小时,可以起床了。
但叶婉清浑身发软地躺在床上,拍了拍酡红的脸颊,脑海中忍不住回想着刚才的梦境,懒懒地不想动。
她……怎么会做这么羞耻的梦?
“啊啊啊!”
将脑袋埋进枕头里,叶婉清在床上滚了两圈,捶着枕头低喊,觉得这一切简直够够的了!
前世今生算下来,她也是活了几十岁的人了,竟然还,还……
不过,前世某人四十多岁的时候还有那么强的爆发力,折腾得她不行不行的,这辈子,年轻版的战斗力不会更强吧?
身材好像是挺不错的……
年轻男人经不起撩拨,就那晚上惊鸿一瞥,好像某人跟她亲一亲就激动得不行……
“啊啊啊!”叶婉清猛然掀开薄被坐起身来,拍了拍发红的脸颊,赌咒发誓一般地喃喃自语,“叶婉清,你不准再想了,再想你就是猪!”
“……”
“……我是猪。”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叶婉清晨读了两个多小时,六点钟出门吃早饭,迎面就碰上了推开院门的戈渊。
“你起这么早?”戈渊一见她就黑眸一亮,提了提手里的早点,“看我给你买什么了?有你喜欢吃的豆腐脑,特别让多加了糖的,还有你喜欢吃的梅菜包子,糖卷子……你看看你想吃什么,挑着吃。”
“或者要吃米粉?想吃什么码子的,我现在就去买!”
年轻男人身高腿长,阳光硬朗,身上穿着一件式样简单的白衬衣,下面穿着一条黑裤子,就显得分外英气矫健,像是一株挺拔的白杨。
叶婉清还知道他衣服下藏着六块腹肌,手臂上的腱子肉结实又漂亮,戳上去就充满了力量感……打住,怎么又想到这些了!
“我吃这些就行了,买了不吃不浪费了吗?就这些,都够卫军和卫红一起吃了。”叶婉清抿了抿唇,“你过来,跟我一起吃。”
“好!”戈渊眉目飞扬,喜滋滋地应了。
“低头,不准对我笑!”
“……”戈渊瞬间紧张,“……我是不是哪里惹你不开心了?你,你不会反悔吧?结婚的事!”
“不会。”
戈渊又笑起来:“那……”
“但你不准笑!”
戈渊:“……”委屈巴巴。
叶婉清狠狠地咬了一口梅菜包子,心里也很绝望。
明明春天都过去了,眼看着都要夏天了,她怎么还……
哦,夏天。
夏天好像更容易冒火……
打住,打住!
学习,真是一种可以让人清心寡欲的好方法。
在学校里密集地学习了一天,叶婉清揉了揉发胀的眼睛,觉得自己已经成功地抵制了某只大狼狗的美色……至少,不会人家笑一下,她的心脏就扑腾一下。
下午放学,再见到戈渊的时候,叶婉清心情就和平多了。
“今天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她笑着问。
戈渊偷瞄了她一眼,发现她情绪已经恢复了正常,不再跟早上一样奇奇怪怪了,提心吊胆一整天的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他打开饭盒:“今天有爆炒猪肚,你喜欢吃的蚂蚁上树,还有一个拍黄瓜。”
“真不错。”叶婉清拿着筷子坐下,杏眸弯弯,“我今天就想吃点口味重的,这个拍黄瓜又清爽又鲜辣,还解腻,渊哥你搭配得真好。”
戈渊看她这样子,特别想伸手在她脸上捏一把,可顾忌着班里还有别人,就没有动手。
叶婉清是每天都有戈渊送饭,其他人却不一定了。
姜丽丽家里看得她很宝贝,却也因为不能天天都抽空出来,她有时候晚上只能吃点饼干点心填填肚子,其他男生就过得更粗糙了。
叶婉清不是小气的人,看姜丽丽今晚没有热饭菜,就拉着她一块儿吃。至于其他男生,那就不好意思了,兼顾不到。
吃过饭,戈渊把饭盒收拾好就准备走,叶婉清拉住他的手:“渊哥,你今晚没别的事吧?”
有什么事比陪她更重要,戈渊摇头:“没有。”
“那你放了东西就回来吧,我想你在教室里陪我。”
“……”戈渊一愣,然后扬开笑,“行!”
时间在紧锣密鼓的学习中过去,等叶婉清把政史地三科知识点整理好又复习过一轮,又一次月考如期而至。
依旧是三天时间,叶婉清保持着和上次考试时一样的作息,没有丝毫放松却不急不躁地考完一门门科目,就安心等待着出成绩了。
这次,她很有把握。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所谓的哪个少女不怀春,嗯,清姐这样也是正常的啦
戈渊:暗搓搓地开心!开心!
ps:
突然想起魔兽里的无头骑士:啊,我的躯体健壮而纯洁!
哈哈哈哈,这估计是渊哥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