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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封珏之言,当初屠杀溪石村百姓的凶手如今已不在山中,便是去了引魂宗也寻不到人。
十数引魂宗弟子下山屠戮溪石村百姓,引魂宗内自然有人授意,但她们不知此人是谁,若无人指证,自然是白忙一场。
若要继续往下调查,找到更多线索,前往引魂宗寻人对峙之前,需寻到这铃铛的原主,通过此人问清引魂宗内搅弄风云的幕后之人。
从封珏出示的书信内容来看,那叫李昌的引魂宗弟子极有可能如今仍停留在湘山,所以湘山这一趟,她们不得不去。
沿来时道路下山之后,行出一段路,玉潋心忽然开口:“师尊,咱们就这样走了?”
阙清云闻言,侧眸看她,笑问:“潋心以为如何?”
玉潋心面露探究之色,拧着眉道:“弟子总觉得此事蹊跷。”
“怎么讲?”阙清云语气平静。
“且细想想。”玉潋心抄起手来,发表见解,“弟子与师尊去溪石村寻见那铃铛,以此寻来引魂宗,及至山腰偶遇故人,竟就立即寻见了线索,缘何这般巧呢?”
从她们开始调查溪石村事变,一路行来,整个过程似乎过于顺理成章。
玉潋心点了点额心,沉吟道:“既然引魂宗会让所有参与执行任务的人下山,说明此事非同小可,屠村的行径不可告人,又怎会让一个落魄至道观洒扫的寻常弟子知晓真相。”
她越往下说,思路便越清晰,种种矛盾之处浮于水面:
“最可疑的便是那封书信,李昌既与封珏交好,怎会不知对方双眼不便,与其说是同挚友书信往来,倒不如称之为刻意羞辱。”
封珏如此轻易出卖“故友”的行径,也颇有几分意味深长。
“呵。”阙清云一声轻笑,而后手腕一翻,将那封书信摊在手中。
随即,在玉潋心讶然的目光中,阙清云掌心灵气一震,那信纸顷刻间化作灰飞。
“师尊何故将此物销毁?”玉潋心不解。
阙清云则回答:“为师向他讨要这书信,便是在试探他的用意,既然他将这信交于为师,足以证明他心思不轨。”
这信是真是假不必深究,但封珏此人必然是有大问题的。
他在阙清云面前班门弄斧,殊不知,正是这些算计将他暴露。
玉潋心恍然大悟:“原来师尊早有怀疑!”
“想必此刻,他已传出消息,着人到湘山提前埋伏,等候我师徒二人自投罗网。”阙清云神色冷肃,摇了摇头。
“他既然亲自现身阻止我们上引魂山,那为师倒想看看,这引魂山上,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阙清云说完,执起玉潋心的手御剑腾空,在山下绕行半圈,避开前山大路及山腰的道观,自陡峭险峻的后山直奔引魂宗。
先前她们不止一次来过引魂宗,虽然多年过去,引魂宗的护宗大阵被数度加强,但阙清云仍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引魂宗山门之所在。
令人意外的是,山门前一片寂静,竟无弟子在山前看守。
以往引魂宗兴盛之时,山前长阶每十步便有一名弟子盘坐,而今竟落魄至此了?
师徒二人行过长长的石阶,步入引魂宗,发现这偌大宗门竟是空空寂寂,半个人影也没有。
地面青石板的缝隙间似还残余着乌黑的血,玉潋心脸色凝重,与阙清云并肩穿过主殿外宽阔的空地,接连搜了几间殿宇,仍是一无所获。
阙清云心思一动,对玉潋心道:“且去宗后禁地瞧瞧。”
忆起多年前震魂魂骸之争时,在禁地内爆发的恶战,玉潋心脸上神色更冷。
后山禁地比前院山门更加荒败,山间枯草丛生,设立在后山的祭台未曾拆卸,但插在祭台外的旗帜折的折,破的破,看得出已许久未有人来。
阙清云在祭台前驻足,遂拾级而上,玉潋心则在台下细细探查。
她绕着祭台逡巡,忽而脚步稍顿,视线落于脚下略显潮湿的地面,执剑将草木拨开,隐约可见草根处遗留浅浅的足迹。
雨是昨夜刚下的,这脚印也是新的。
虽然其余地方痕迹都被清理干净,但有这个脚印,足以说明几个时辰之内,有人经过这里。
玉潋心微微虚着眼,视线沿着脚印延伸的方向仔细查探,以剑鞘沿着祭台底部的石壁渐次敲击。
咚咚咚,咚咚咚。
每一块石砖她都敲上一敲,探查得极为细致。
某时,音调突变,砖下中空。
玉潋心手上倏然用力,震击之下,整面石壁破开一个窟窿。
堆砌的砖石后边,果然有一条藏起来的暗道。
暗道内壁贴有数不清的灵符,这便是缘何方才玉潋心与阙清云行至祭台附近,以灵识查探四周,却无任何发现。
祭台下的动静惊动了台上的阙清云。
“潋心可有发现?”阙清云自台上探出半个身子。
玉潋心遂扬首向她汇报:“师尊,这台下有条暗道!”
阙清云闻言,自台上飞身跃下,身姿轻盈地落在玉潋心身侧。
甬道内漆黑一片,却有沉沉阴气逸散而出,夹着几分咸腥的潮气和霉味儿。
两人对视一眼,正要步入暗道,身后蓦地响起破空之声。
二人同时侧身退避,黑影唰的一下击中甬道,巨石坍塌,重新将道路封死。
这甬道内必然藏有要紧之物,玉潋心与阙清云回过身去,便见道路尽头,那一身青色道袍的小道士正一步步朝她们走来。
“二位何故不听在下劝戒?”封珏两眼空洞,一只手背在身后,唇角勾起冷锐讥诮的弧度,“在下也是为二位着想,岂料你们师徒竟如此不识好人之心。”
玉潋心冷眼瞧他:“你千方百计阻止我二人上山,原来是因为这山上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怎么,现在秘密被我二人识破,你按捺不住,要翻脸了?”
引魂宗内死气沉沉,一个活人也没有,原是因为这宗门里的弟子长老,全都被人杀光了。
一抹黑影爬上封珏的肩膀,他那两枚空洞的眼珠因此泛起红光,有了神采。
但他脸上的神情则是猛地一沉,冷哼道:“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杀的每一个人,都有取死之道,又岂像你们,为一己之私牵连无辜之人!”
需让这两个自以为是的女人为那些死去的璩阳城百姓偿命!
阙清云横剑,神色漠然:“我师徒二人固然罪孽深重,若你想要替天行道,径直动手便是,何必搞那么多弯弯绕。”
“你以为我不敢?”封珏声音拔高,身后黑影更浓。
阴风呼啸,天色昏暗,乌黑的云层激烈翻滚,伴着一阵阵的低沉雷声。
数不清的黑影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尖利的鬼啸响彻寰宇,威压笼罩四野,沉得令人喘不过气。
这阴气,比数年前玉潋心在云罗宗见到的野鬼孤魂还要浓郁。
已不知此人这些年来,杀了多少人,手上染了多少鲜血。
他两臂张开,眼底神色奇诡。
阙清云袖中却在这时响起银铃之声,师徒二人惊闻此人,心下暗道不好。
未及退避,便见一黑影飞速卷上阙清云的手腕。
被外力引动的妖气轻易破除阙清云在铃铛外设下的封印,顺着她的手臂向上攀爬,只一瞬间就卷住她的喉咙,化成一缕黑烟钻进她的眉心。
“师尊!”玉潋心大惊之色,抬臂一掌击散阙清云额前黑影。
阙清云被余劲震开,连退两步,再抬头,清寒的眼眸中染上一丝晦暗的红光,竟没由来一掌击向玉潋心。
这邪祟之物非同小可!阙清云大乘境修为,竟能被其操控心智!
玉潋心自不能硬接阙清云的招式,立即旋身避让,岂料身后又来一道黑影,与方才钻进阙清云眉心的邪物一般无二!
此物触之即迷失心智,玉潋心拂袖将其击散,未来得及站稳,阙清云便抽剑出鞘,熟悉的剑影封死玉潋心的退路,竟成前后夹击之势!
封珏双手掐着印,嘴里振振有词,四周黑雾涌动,那些死在引魂宗的高手没有一人成功转生,全化作凄厉的凶魂,受制于人。
玉潋心一边躲避阙清云的剑击,一边还要避让黑影偷袭,手忙脚乱之际,额角渐渐显出冷汗来。
封珏自身修为低微,但附在他身上的妖邪之物实力强横,其来头自不言而喻。
剑影临身,玉潋心眼中神色一利,遂探手一把擒住阙清云的剑,任其剑刃割破她的手掌,但在剑势停顿的须臾,陡然一掌击向阙清云的面门。
掌风透体而过,未伤阙清云分毫,却撞入识海,将阙清云灵台内的污浊驱散。
阙清云双肩激震,急退数步,瞳眸恢复清明的瞬间,便见一道黑影闪电般击中了玉潋心。
玉潋心身子一晃,踉跄着跌退出去,瞧着样子,竟是为邪祟所蛊。
封珏嘴角勾起嘲弄的冷笑,胜券在握地盯着她们,讥讽道:“别以为渡劫境就能扛得住侵蚀,让你们去湘山给你们多几个时辰活命的时间,竟不知好歹,在下岂能不成全二位?”
玉潋心微低着头,艰难站稳身形之后,朝阙清云迈进一步。
阙清云挥剑设阵,数不清的剑光越过玉潋心的肩膀,向封珏攒射而去。
“死到临头,还在这儿跟我表演师徒情深!”他扬臂一挥,玉潋心飞身后退,便拦在他跟前,要以肉身挡下那片剑雨。
阙清云瞳孔一缩,强行变招,令已释放的剑雨转向,扑簌簌地擦着玉潋心飞过,全部落在空处。
强行中断剑势,阙清云受气劲冲击,体内一阵翻江倒海。
封珏见状,哈哈大笑,肆意猖狂:“既然你如此顾惜徒儿性命,那就让你死在她前面!”
话音落下,他手中印结一变,玉潋心身上陡然冒出浓郁的黑烟。
其人应声抬掌,似要趁阙清云此时旧力已尽,新力未生,胸前空门大露之际,给她致命一击。
电光石火,千钧一发。
玉潋心击出的一掌毫无预兆调转方向,竟是在咫尺之间,拍在那狂笑的男人身上。
封珏脸上笑意还未收起,受此一击胸腔整个塌陷下去,五脏六腑同时破碎,倒飞出去的同时,脸上才缓缓显出不可置信。
但见玉潋心周身黑气涌动,在她肩头聚成一头饕餮,张牙舞爪,形容讥诮。
而她掌心则散着一簇晶蓝色的微光,正是先前玉潋心在冥南郊外被东冥氏神主派围攻之时,阙清云设计送入她体内的定虚灵印。
浩大的定虚神力涌动于虚空之中,邪祟勿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