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迷楼]
两瓣佛珠,意指其人一分为二。
天河道尊要杀戒法大师,且非杀不可,因为戒法大师也发现了他的秘密。
佛道两家素来不睦,教义相悖,虽因天灾大势联手,却也难免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
只因玉潋心戒心颇重,一直提防着天河道尊,不肯接受招揽,也不留于璩阳,时间紧迫,仓促设计之下,方漏洞百出。
以天河道尊之见识,模仿一式听澜宗剑法,岂非手到擒来?
“胡说八道,血口喷人!”
天河道尊脸色一沉,反应极快地辩驳道,“此人虽为老夫分识,却不过临危之下为护老夫而现身,尔何敢将杀害戒法大师的污名按在老夫头上?!”
反正死人不能开口说话,那两瓣佛珠究竟是什么意思,岂是玉潋心说了算?
“是么?”玉潋心冷冷一笑。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她反手一拍,按住黑衣人背心,五指微曲成爪状摄取其心尖业力,遂用力一抽,便见浓黑的业气翻卷而出,在玉潋心掌间盘作一团。
这业气的浓度,堪比一枚八品业源。
分识被业力浸透,魔病虽未外显,其心却早已疯癫。
玉潋心斜睨着脸色再变的天河,冷声叱问:“戒法大师圆寂之前亲手交给小女子的佛珠既作不得证,那这业力,前辈又要作何解释?”
她绝不相信,天河道尊不知内情。
更大的可能是天河在百年前那次走火入魔中便将自身业力抽离,炼化为分.身,又顺势将其当做一把尖利的刀子差使。
围在院中的驱魔会修士大都被蒙在鼓里,惶惑之下难以成言。
少数几个串通一气的,见局势一变再变,情急之下心思急转,怒道:“好你个天玄妖女,真会倒打一耙!”
“谁知道你那业气从哪里变出来的?天河道尊与戒法大师一同成立驱魔会,又岂会残害大师?!休要在此妖言惑众!”
天河道尊也趁势沉声低喝:“玉潋心,老夫自认待你师徒二人不薄,即便你不是杀害戒法大师的凶手,为众人所指心有冤屈,也不该这般构陷老夫!”
“无人能比老夫更希望天下太平,老夫所作所为问心无愧!”
“好一个问心无愧!”玉潋心面上没有半分尊敬,语调嗤嘲,随手将掌心业力凝结的气团捏碎,“你的确问心无愧!因为你当真认为,只要我死,这天下就能太平!”
“你劝我主动解开禁咒不成,便私下散播谣言,再杀戒法大师坐实我的恶名,使我成为众矢之的,引起璩阳民愤。”
玉潋心虚起眼,眸心寒光闪烁,眼神好似锐利的刀锋:“至于最后一步棋……呵,若我所料不错,斩玉同盟余下四个宗门的高手,已经在来璩阳的路上了!”
几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天边便传来令人心神颤动的浩瀚威压,来自各宗各派的合道境、洞虚境高手,竟有十余。
她不必为自己正名,没人会在乎真相,天河道尊要的也不过是师出有名。
斩玉同盟的高手齐齐出现,支援璩阳城,无疑印证了玉潋心此前所说的每一个字。
引发天劫的是玉潋心,为夺魂骸造下无数杀孽的是玉潋心,如今,因一时不忿,恼羞成怒杀死戒法大师的人,也是玉潋心。
“玉潋心”这三个字臭名远扬,受千夫所指,万人唾骂,死有余辜。
天河道尊脸色愈发难看。
阙清云站在其徒身侧,抬眸望向灰蒙蒙的天空,见十余黑影自天边飞快赶来。
她沉了脸,五指缓缓收紧,举剑质问天河:“这就是你要的结果?”
阙清云与天河道尊也算旧识,百年前对方亦曾多次对她师徒二人施以援手,故而今日事变,揭露黑衣人身份之前,她的确没有怀疑过天河。
若非玉潋心警惕,留了心眼,或许她们被此人算计到粉身碎骨,都不知晓幕后黑手的身份。
天河道尊脸皮微颤,可事已至此,开弓没有回头箭。
他定了心,不再绕弯子,沉声回答:“凡人自然不能与天抗衡,要救天下必然会有牺牲,你们师徒逆天而行,本就罪不可赦,事到如今,不过是命该如此!”
若玉潋心自己愿意解开万年前的禁咒,他们便会省去许多麻烦。
他屡次试探规劝,奈何玉潋心自私自利,置身事外,全然不将百姓死活放在眼里。
“万年以前,老夫没能阻止仙宗同盟诞生,大错已经铸成,万年以后,若不能将错就错,便让老夫来做这个恶人!”
他亦觉戒法大师之死可惜,奈何那老和尚不赞同他的做法,坚持玉潋心师徒无甚大过,不该成为天灾的祭品。
——倘使这天下苍生,需以牺牲无辜之人性命来拯救,便是无药可救,亦不值得被救,倒不如顺缘而为,生死由天,富贵有命。
戒法大师这句话,如魔咒回环于他耳侧。
他不这样想,不该,也不能。
总有人要肩负重任,担当更多。
他们修行之人,位在凡尘之上,被百姓奉若神明,如不能解百姓之苦,何以当得那千万年来的供奉?
天河道尊声震如雷,在璩阳城上空炸裂开来,同时滚滚雷音由远及近。
来自斩玉同盟的几道黑影陆续现身驱魔会,黑压压一片,笼罩在玉潋心二人头顶。
围在禅院中的驱魔会修士为众高手气势所慑,不得不退避开去。
玉潋心眯了眯眼,倏然一掌,毫无预兆地击碎天河道尊分识的天灵。
分识被毁,天河道尊双肩猛地一颤,嘴角溢出猩红鲜血,染红了他雪白的缁须。
同时,听得那红衣女子哈哈大笑,神态疯癫地说道:“不论是非黑白,只要苍生受劫,就是我玉潋心该死!”
万年以前如此,如今仍是如此。
天河道尊之言行,与当初欲杀她取血的天玄宗之人,有何区别?
胸中似有火灼,数不清的人影在她眼前晃动,此情此景,渐渐与万年前,天玄之巅上的一幕幕重合。
天道轮回,旧景重演,是宿命之所至,还是她真的罪有应得?
天河道尊拧起眉头,沉声喝道:“迟则生变,动手!”
为救黎民苍生,你我皆是罪人。
·
几名修士闯进别院,一脚踹开厢房木门,打眼细看,床榻上被褥翻开,卧房中并无一人。
“屋里没人,跑了!”
“搜!带着个重伤之人,殷晴雪再有能耐,也跑不远!”
领队一声厉喝,带着身后几道黑影仔细探寻房屋四周足迹,在背后窗户下边儿发现几个崭新的脚印。
“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