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乔莘便醒了,她要起床做早膳,还要给季母季父做敬茶,不能刚入门就给人落下不好的印象。
她不自在动了动,身上一阵酸软,季淮的手还搭在她的细腰上,他没睁眼,手上一用力,又把她往怀里带。
乔莘先是一僵,昨夜的场景在脑海里浮现,面『色』涨红发烫,神经顿时紧绷了起来。
“还早,再睡一会,不着急。”季淮没睁眼,『迷』『迷』糊糊的声音在她耳边回『荡』,手又收了收,继续抱着她。
乔莘幻想过无数次两人的相处方式,得知要嫁给他,最担心的也是两人的相处,不知道如何应对。
不曾想,两人相处十分自然,很舒服。
早膳是她做的,进门第一日,总要好好表现。他在旁边搭把手,教她如何做出更好吃的糕点,还与她说道:“过段日子,让娘去买两个丫鬟回来,再请个厨娘,这些活不用你做。”
她连忙拒绝,还要劝阻他,“如今家中困难,父亲还在生病,不能这么做,这些活我都会干。”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嫁进门是来祸害他们的家,哪有新『妇』如此懒惰?怕不是会被人戳脊梁骨。
见此,季淮眉眼上扬,夸赞一句,“娘子真贤惠。”
她神『色』闪躲,害羞了。
敬茶时,季父和季母都坐在上座,经过这段时间的疗养,季父神『色』也好了很多,望着乔莘,也很满意。
季母还给了她季家传家的玉镯子,这是传给儿媳『妇』,代表了对她的认可,对方还笑着道,“本来我就喜欢你这孩子,没认成干女儿,做儿媳『妇』更好,日后啊,我们一家人就好好过日子,季淮若有不对的地方,你跟娘说,娘帮你训他。”
乔莘接着镯子,点着头,小声道,“他待我很好...谢谢娘。”
那一声娘,她还是酝酿了很久,说出来的时候,说出来的时候,神『色』不太自然。
她从小就没娘,宛如野草般长大,这个词对她来说太陌生了。
话音未落,她看到了季母慈爱温柔的眼神,还带着怜爱,眸光也跟着变了变,有些湿润起来。
原以为季家的日子会辛苦一些,她都想好了,那些聘礼她都要拿出来,帮季母多干点活,毕竟她也不容易。
结果,没活可干,酒楼正在准备开张,没卖包子,午膳和晚膳季淮都做了,据说是要研制酒楼的新菜『色』。
一家人住的是个小院,以往季家也算镇上有些名气的家族,小院设计别致,面积虽不大,但也有几座小假山和小池塘,季母收拾得干净,无需她做什么。
在云家的时候,她大早上就要起来忙活,现在一下闲下来,感觉无所事事。季母见她空闲,便拿着布料要给她做新衣裳。
季母是个小商户之女,嫁进来时,带了不少嫁妆,以往季家困难,值钱的都卖了,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还有很多。
有些精致小巧,已经不适合她戴,趁着天气好,便全部搜了出来,一件一件给乔莘试戴。
“还是你戴着合适,娘老了。”季母替她梳好头发,将一根黑檀木流苏发簪『插』上她乌黑的秀发里。
上头的琉璃花瓣上别着三颗大珍珠,围成一个圆,还有一串小珍珠,珍珠光泽闪烁,琉璃花瓣柔美清新,雕刻得栩栩如生,与她配得很。
季淮端着两盘糕点过来,在一旁坐下来。
季母询问他的意见,“你瞧着如何?”
“很好看。”他说,话落后把指了指糕点,“用些吧。今日渔民送来了虾,挑出一些个头大的,做成了糕点。等酒楼开业,还要多做些虾酱,到时候,虾也就多了,个头大的都留着给你做糕点。”
后半句话明显是对乔莘说,全家人就她喜欢吃虾。
乔莘可不好意思了,但是他又说,“总不能挑出来让他再带回去吧?可以晒干留着,不过那样只能入菜。”
“晒干也能当零嘴吃。”季母拿了一块桂花糕,接着话,又对乔莘道,“要多吃些才能长些肉,要好好调理身子,不然日后怀胎要吃苦头的。”
乔莘愈发羞涩,还未缓过来,又掉进另一个坑。
与他生孩子吗?
其实她是愿意的。
季父在一边晒太阳,他们坐在凉亭聊天,乔莘以往都没发现自己有这么大的食量,季淮做了十二块虾酥糕,都进了她的肚子,吃完她都不好意思了。
这里不是云家,也没人会冷嘲热讽,季淮泡了菊花茶,偶尔会给她续上杯,然后在和季母说明日回门的事情。
乔莘吃完虾酥糕,季母回着季淮的话,又把剩下的一块桂花饼放在她手里,让她尝一尝。
乔莘望着手里的糕点陷入沉思。进门前,她在心底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帮季母和季淮减轻负担,多干活对他们好,结果进门后,发现没什么事情可做,倒是一直被人说太瘦,得好好养身子,还被季母送了好些首饰。
不仅如此,对方还要给她做两件新衣裳。
吃吃喝喝,晒晒太阳,居然还不争气犯困了,她实在太有罪恶感。
由于心里有愧疚感,晚上乔莘打来了一盆水,要给季淮洗脚,刚要蹲下来,人家就说自己来。
她眉头拧着,低头看他,也不知道怎么做才好,漆黑明亮的眼眸里染上『迷』茫,第一次当人娘子和儿媳『妇』,也没人教她。
外祖母只说多干活,少说话,要讨人喜,争取早日怀上胎儿,这样地位才稳当。
“一起洗?”季淮拉过她的手,在自己身侧坐下。
她还未回话,他便主动弯腰,帮她把鞋脱掉。
“淮大哥。”她脸『色』骤变,挣脱开来,哪有男子给女子脱鞋洗脚的?若被外人知道了,她势必会被冠上不贤的名头,是要受唾骂的。
“我们不是大户人家,没有那么多规矩。”季淮再次强调,没放开她的脚,帮她把另一边鞋脱掉,放在了盆里。
乔莘小巧白皙的玉足被放在盆里,水温刚好,但她没敢动,还是不太习惯与他这么亲热,还没适应两人是夫妻关系。
季淮的脚也放了进来,小盆变得有些拥挤,两人的脚还碰在了一起,她心情忐忑,他侧头看她,出口道,“之前你的脸上刚多了些肉,一回云家待一段时日又瘦下去了,真让人愁,日后要多吃些。”
乔莘瞳孔微微一缩。
他怎么知道?
来季家帮忙的时候,她衣裳的确紧了,后来又松了,她还为自己长胖会没衣裳穿而苦恼许久。
一想到他在暗暗观察她,乔莘心跳就加速,一件事情一件事情联系在一起,一个大胆的想法油然而生,更让她震惊。
两人洗好脚,躺床上之时,乔莘鼓起勇气问,“上次你说早已知道云诗巧不会嫁与你,那为何不早说?”
而且还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我为何要说?”季淮反问,还挑了挑眉。
“因为...因为...”乔莘拽紧了小手,“若是说了,这门婚事便不那么麻烦。”
“我不认为麻烦,最后你不是嫁进来了吗?”他说着伸手去捞她,说得直白,“不用再多想,我要娶的人,就是你。”
乔莘并不是一个愚笨之人,结合蛛丝马迹已经有些思绪,只是不敢相信,从他口中说出的之时,只觉得天旋地转,宛如半截木头杵着似的了。
是她..吗?
容不得她再细细思考,季淮已经亲上来,昨晚动作还有些生疏,如今倒是轻车熟路,还会低声哄她。
新婚之日是醉了,晕晕乎乎像做梦,没太清醒。
如今清醒得很,脸『色』一下变成了一块大红布,小手抓着被子,不停绞动着,周身全是他的气息。
季淮轻啄着她的眉眼,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脸颊上,痒极了,她闭上眼,没敢看他。
“娘子,睁眼看我。”他温润清朗的声线响起,缓缓出言。
乔莘微微睁了一点,半眯着,细长的睫『毛』在颤动。
他又亲了亲她的鼻翼,双手环抱着她,再次说道,“你睁眼看我。”
她慢慢才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他,太不好意思,半晌后才敢与他对视,也是没见过这样的他,两颊绯红,后背都冒细汗了。
他薄唇轻启,话语清晰落入她耳,他说:“你不需要有任何的怀疑,娶你是心甘情愿,你是个好姑娘,我认为应当去娶过门好生疼着才是,交给旁人我不放心,所以得自个去娶。”
乔莘形容不出她听到这些话的心情。
夜很静,还能听到外面虫鸣声,她的心弦随着他的话开始颤动,眼底起了一丝丝波澜,情绪开始剧烈波动。
太过美好,她甚至觉得季淮在说话骗她。
但又不像骗她,因为他抱着她不撒手,欢爱之时太过热情,都恨不得把她融进身子里去,她羞窘得捂住脸,他还偏不让。
情爱正浓之时,他在她耳边说心悦她,会对她好,还说不着急生孩子,让她先把身子养好。
乔莘顺着被他欺负的劲,偷偷流了好几滴眼泪。
外祖母对她也没这么细心,与她说得最多的,那便是好好听何氏的话,多干活,不可任『性』,这样才有饭吃不挨打。
她一哭,他就会亲她,那般温柔,就像做梦一样,耐心极好。
以前看话本,从不理解富家小姐为何会为书生舍弃一切私奔,为何说情是世间最毒的毒『药』?
现在深有体会,他说心悦她的时候,便觉得饶是吃再多苦,她都觉得值,在他怀里的时候,心仿佛都『荡』漾在春水里,真醉人啊。
清早。
两人今日要回门。
季母一大早就准备好了礼品,还做了早膳,季父也出来用了一碗白粥。
东西有些多,季淮找了辆马车,他牵着乔莘坐上去。
云老太太在门口等着,见马车停下,从客栈里头就出来,见到满面容光的乔莘,笑着迎上去。
她就是来给乔莘撑腰的,这回门宴,怎么样都要搞起来,就因为此事,何氏和云世德还吵了一架。
客栈现在没生意,回门宴的花销都是云老太太自掏腰包,等今日过后,她便要回乡下,才不理会这些事情。
云家最近并不好过,云诗巧与徐昊的事情陷入了僵局,如今小镇谁不知道云诗巧与季淮都已经定亲,还与徐昊搞在一起,还怀孕了。
做出如此伤风败俗的事情,徐夫人怎么容许她进门?
本来还能做个妾,现在妾都不能做,徐家一点表示都没有,据说徐昊还在争取,已经大闹了好几天。
看样子,对云诗巧还是很痴情。
云诗巧一听乔莘回来了,特意打扮出来见一见,但是她现在都骨瘦如柴了,下巴尖得厉害。
她想不明白,被唾弃的应该是乔莘才是,为什么突然变成了她?
如今她出门就会被指指点点,背后议论,云世德和何氏也责怪她,害客栈生意也变差,她快疯了,所有的幻想都破灭,跌入了地狱般。
见到乔莘的时候,她心底的妒火又熊熊升起,完全遏制不住。
只见乔莘穿了一件浅蓝『色』的裙子,袖口绣着花边,头上『插』着一支梅花簪,手上戴着一个玉镯子,咋眼一看,哪还有在云家当丫鬟的样子?
还涂了层薄薄的粉黛,肌肤细腻都白皙了起来,像是摇身变了个人。
她澄澈的眸光里带着柔和,嘴边含着笑,带着娇羞,她站在季淮身侧,看起来有些纤细瘦弱,略带新婚女子的娇媚。
不用想便知道过得很好。
云诗巧太不服气了,凭什么?
乔莘去房间要收拾最后一点衣裳,一会带走,她便来堵住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傲慢,仰着下巴,语气尖酸刻薄,“看来你在季家过得不错,淮大哥虽想娶的是我,但终究是有缘无分,你也不必计较之前的事情,替我好好照顾他。”
她就要膈应她。
乔莘缓缓打包好衣物,往回走的时候,停在她跟前,对上云诗巧的视线也不闪躲,落落大方,“我过得是不错,我娘对我极好,相公对我也极好,我们二人是夫妻,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娘子,照顾他是应当的,与你无关。”
季淮说了,心悦的是她,想娶的也是她,对她又那般好,她信。
云诗巧以为会看到她自惭形秽的模样,没想到乔莘居然和她这么说话,硬生生把她衬托成一个面目丑陋之人。
“祝你也早日嫁给你的如意郎君。”乔莘说完便走了。
云诗巧气歪了脸,面部扭曲起来。
她还瞧见乔莘走到不远处,季淮来寻她了,他接过她手中的包袱,还牵了她的手,低头不知与她说什么,乔莘眉眼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