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凉意从脚底一直贯穿到身体各处。
白优被这股寒意惊醒的时候,头顶天空已经透亮。
此时的她正躺在海边,海浪一层层拍打在她的身上。
环顾四周,她被冲到了一个孤岛上。
而她的另外一边,是还在昏迷的宋从极。
“大人!”
白优急忙朝着他跑了过去,不知道刚才被围栏砸这么重,他情况怎么样了?
“大人,大人醒醒……”
白优跑到他的面前喊了喊他,却没有任何反应。
他的后背已经被血浸透,即便海浪冲刷,也没能将血全部洗去。
围栏这一下到底伤的不轻。
白优一想到刚才,他奋不顾身冲过来护住她的那一幕,这心里就不是滋味。
他也不能一直在海水里这么泡着。
白优只有想办法先将他抗了起来,只是,她才把他扶起来,宋从极睁开眼,直接出手扼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压倒在地。
“自己人自己人!”白优以为他认错人了,急忙喊了一声。
宋从极的眼底是前由于未有的冰冷,逼问道,“你是时霓什么人?”
又来了!
白优:“……”她能是什么人,她就是时霓!
他是这个问题问上瘾了不成?
“大人,你换一个问法,意思还不是和之前一样,我们不是已经聊过这个问题了?”白优无奈道。
宋从极压住她却没有松手的意思,“天玄司有很多关于风水相关的记录,其中破解风水场阵法乃是天玄司最高机密,而这个世间懂得破解的人只有三个,天玄司原司主、时霓的师父、时霓。”
白优:“……”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没忘记怀疑她?
宋从极扼住白优的手收紧,“这些东西从来不会留有任何书本记载,所以你绝不可能是从哪里看来的,你也不要再拿时霓教你来敷衍我,要学会并懂得这些,没有十年八年根本不可能。”
白优:“……”
白优真是看不懂他了,上一刻他还能拼死相救,这会儿却因为她的身份可疑而咄咄相逼。
“大人,你究竟想从我这里听到什么答案呢?”白优开门见山地问他。
宋从极一怔。
“我既不会害你,也没有要害时家,我们并不是敌人,为何你就那么在意我是谁呢?我是谁真的那么重要吗?”
宋从极:“……”
“想必大人在此之前就已经完全调查清楚侯府的情况了,如果我们和水匪是一伙的,我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找你?”
“我说我是白优,你不信。那你觉得我是谁?我应该是谁?”
宋从极:“……”
白优的反问把宋从极给问住了。
关于她是谁,他曾有过一个大胆的猜测,可理智却把这个怀疑给抹杀掉了。
她没有易容,也没有任何可疑的行踪,侯府的关系更是简单,除了她与时霓之间那么多的相似,她的确就是白优。
但直觉告诉他,她又不是白优。
除了他的那个猜测,他实在想不到为什么这世上会有那么相似的两个人。
最重要的,这种相似明明是无法模仿的。
她们两要是常年生活在一起,他都能说服自己,可偏偏就是这样两个根本没什么交集的人,却熟悉的宛如一个人,这实在太奇怪了。
白优看着宋从极,他那么想要一个答案,莫不如他说出自己的怀疑,她来听听看。
于是,白优转为主动,继续反问,“大人,我是谁呢?”
宋从极:“……”
两人同时沉默下来,只有海浪拍打的声音回荡在两人之间。
时间一点点流逝。
白优等待着他的回答。
可就在她等得有些不耐烦,打算再问一次的时候,扑通——
宋从极直接栽了下去,晕倒了。
白优:“……”
行吧,这回他反倒成逃避问题的一方了。
白优叹了口气,得先找个地方把身上的伤口处理一下才行。
小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在船队找到他们之前,他们的处境始终是危险的。
所以,白优拖着宋从极往丛林里钻。
简单的处理完他的伤口以后便根据岛上所有的东西,在四周设置了陷阱。
天色黑了下来。
夜晚的风锥心刺骨。白优搓着手守在宋从极旁边,不敢点火,也不敢发出多余的声响。
忽然,一道阴沉的声音忽地在远处响起。
“搜,他们肯定就在这里面,不能让安王活着离开这里。”
白优悚然一惊,躲在一棵大树背后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对面来了一群人。
一个个手持长刀,带着面罩,那一身再熟悉不过的水匪布衣,赫然就是三年前的那帮人。
果然,还是他们!
怪不得船上没人。
原来是等在这里了。
恐怕后面卷起的风浪,又把他们利用海浪送到这里,就是为了这一刻吧?
幕后操控这一切的人,倒是比她想象中还要厉害。
滴水不漏,赶尽杀绝。
白优看了一眼穿着安王衣服的宋从极,当即起身用草木将他遮挡住。
现在的他根本无法应对这些水匪,她不能让他们找到他,于是故意往相反的方向跑。
“在那!”
水匪听到动静,当即追着白优而去。
白天寻找草药的时候,白优特地熟悉了一下地形,此时跑起来的时候要比之前顺畅许多。
可她到底跑不过这一帮年轻力壮的男人,很快她就被追上了。
“头儿,是跟安王一起那女的!”水匪中有人喊道。
“把她抓了,问出安王的下落。”
“是。”
水匪们说着就朝着白优冲了过去。
只是——
“哎呀……啊……”
才跨出没两步,冲上来的一群人就纷纷掉进了毫无防备的陷阱里。
下一刻便没有了声息。
水匪头目惊了一下,“怎么回事?”
刚要走到洞口,看着里面不断冒出来的烟雾,忽然捂住了口鼻,“不好,别呼吸,烟里有毒。”
顷刻之间,水匪损失过半。
水匪头目万万没想到居然会着了这个小妮子的道,气得直跳脚,“给我杀了她!”
白优面对着他们,继续跑。
领头的水匪把她的面对面当成了挑衅,越发怒火中烧,示意没掉下去的先去抓白优。
“往哪儿跑,给我站住!”
可是,还没追上来,黑暗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追她的人便被一根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的树枝,刺穿,当场毙命。
水匪:“……”
“有埋伏!有埋伏!退!”
水匪们再次喊了起来。
黑暗中刀光剑影一顿闪,谁也不知道哪里又会飞出什么东西。
稍不留神就被刺穿而亡。
一时之间,谁也不敢轻易往前冲了。
水匪头子看着与他们相隔两棵大树的白优,森然道,“我倒是低估你了。”
说着,水匪头子收起了手里的刀,冲身后比了一个手势。
对面的水匪们立马就换上了箭囊,全冲着白优而去。
四周都是茂密的树林,正是极佳的掩护之地。
白优早就见识过他们的毒辣了,所以从到岛上起,就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这帮水匪,除了表面的射箭,肯定还有暗器。
白优的身上套着白天给自己做的草编马甲,越是这种时候就越容易和丛林融入到一起。
他们的箭和暗器根本伤不到她。
“咳……”
白优忍不住咳了一声,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
其实现在已经到了她身体的极限,可是,她不能倒下,更不能表现出有任何的虚弱。
这一次,她必须要把他们留下。
白优一边挥剑抵挡,一边轻松地冲对面笑了笑,“不是要来抓我吗?先追到我再说吧。”
说完,白优再次跑走。
水匪知道她是故意引他们过去,此时,却不敢贸然上前。
白优吃准了他们的心思,趁此机会跑回去找宋从极。
可是,她一到那,就看到另一帮水匪已经抓住了他,而他的胸前正被水匪的刀插着,刀已经入了肌肤,眼看着就要往里刺穿。
白优顾不上许多,冲了上去,“放开他!”
这边的水匪没想到会有人突然窜出来,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白优封了喉。
他周围的其他水匪也相继冲了上来,“杀了她!”
白优拼死与他们缠斗。
可是,她终究只有一个人。
她自己逃命可以,但是要带上昏迷不醒的宋从极却非常困难。
更何况,宋从极此时的情况更不乐观。
白优靠近宋从极,一边应对水匪一边迅速地用之前剩下的草药堵在他的伤口,帮他止血。
“大人,快醒醒!别睡了!敌人都来了。”
宋从极:“……”
白优去摸他的鼻息,弱得几乎快没有了,白优急了起来,一有机会就冲他喊,“……你不是说你要亲自讨回时霓的公道吗,你不准死,听见没有?你给我起来啊!”
“醒醒啊!快醒醒啊!”
“人家都杀到门口了,你难道要这样放弃吗?”
“快起来啊……”
很快地,刚才被她困住的水匪头目已经绕道赶过来了。
白优和宋从极被他们团团围住。
头目看着渐显疲态的白优忍不住扬声道,“谁都知道安王风流成性,你何必这帮护着他?你真以为你们会有结果吗?”
白优:“与你何干?”
“你要不回来,我们根本抓不到你,就凭你一个就损失了大半的人马,你还是第一个。说真的,我很欣赏你,甚至也没打算杀你,你要是现在弃暗投明,我还能给你一个机会。”
白优一脸嫌弃,“你怎么那么啰嗦?”
水匪头目:“……”
“行,你要自己回来送死,我就成全你们做一对亡命鸳鸯好了。”
说着,水匪头目亲自出马对白优出手。
白优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抵挡他的一击,整个人被他踹开,跌到了宋从极的身侧。
水匪头目当即调转,朝着宋从极而去。
白优根本来不及过去,咬紧牙关用剑撑着身体站起来冲宋从极喊道,“……你只要醒过来,我就告诉你我是谁。”
“铮——”
两剑相撞,发出一声巨大的鸣响。
四周树叶纷纷震落。
原本就要落到白优身上的剑,忽然飞了出去。
宋从极如鬼影一般站了起来,手里拿着刚才白优掉落的剑。
头目手中的剑从空中掉落回地上,宋从极抬脚,一脚将他踢到了一边。
水匪头目撞到最近的树上,被打得连吐好几口血。
宋从极回头看她,“……好。”
白优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对刚才那句话的回答。
白优:“……”我真的怀疑你是故意的。
宋从极走到白优身前,浑身煞气凌冽,鲜血染了半身,宛如地狱杀神。
势不可挡的威压扑面而去,对面的水匪们脸上露出畏惧的神色,握着剑的手纷纷发抖。
宋从极手里的剑冷然一侧,根本没有给对面废话的机会,直接出手和他们打了起来。
白优得到喘息的机会,看了看对面全部涌来的水匪,五行相生,土生金,金又生水,这岛上虽是危险之地,却也是天地能量汇聚之地。只要利用好这些天地之物,便能形成所有想要的风水场。
白优一直等到他们全部人数都到齐才开始布阵。
先是在附近找到了之前就挖好的坑,再弄了一点之前搏杀之际被水匪鲜血沾染过的土往里倒,还有之前对她围追堵截时,她用衣服的碎步从对面身上抹到的血液,然后将一直挂在胸口的镜子拿了下来,镜面对准了天空。
最后再用自己的血画上了一个五行阵。
“大人。”
宋从极迅速撤到了她的身边。
“我已经布好了阵法,也让他们感受一次真正的鬼遮眼。”
说着,白优带着宋从极往丛林里钻。
本就阴暗的丛林里,渐渐开始弥漫起了雾气,所剩不多的水匪越往前追两人,这雾气就越发的浓密。
甚至已经到了根本看不清路的地步。
“这哪儿来的雾啊,怎么什么都看不到。”
“老大,他们不见了!”
“我们好像都在这里转了三圈了。”
“继续追,别让他们跑了……”
水匪们开始在丛林里绕了起来。
白优和宋从极则重新回到刚才他们呆过的地方,危机解除,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白优看了一眼刚才用血画的五行图:“除非我亲自解了阵,否则他们永远都无法从里面走出来。在有人来救我们之前,他们先在里面待着吧。”
宋从极:“嗯。”
宋从极单手撑着剑,艰难地坐到了地上,白优本来打算帮她先止血的。
可是,才一坐下来,整个人就昏昏沉沉的,再也站不起来了。
宋从极想要去拉她,这才发现她锁骨到胸前之间的位置透了血,而血的四周呈黑色,应该是水匪动手的时候被伤到的。
这伤口上有毒。
宋从极顾不上自己,当即蹲在了她的面前,“你中毒了。”
白优迷迷糊糊地,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没意识,根本不知道宋从极在说着什么。
宋从极眼神凝重,其实他之前昏迷的时候,她说的那些话,她做的事情,他都听到了。只是眼皮厚重,沉得无法睁开眼睛。
他从未想过一个深闺女子,能在这样的境遇下还保持着冷静与淡定,更不曾料到,她以一副病弱之躯,凭借一己之力将这些水匪全部抓住。
她的胆识与智谋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今日若不是他拖了她的后腿,若不是为了救他,她根本不会伤成这样。
他本是天玄司司主,今日……却被她所保护了。
宋从极那颗冷冰冰的心,忽然之间涌出了各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现在岛上只剩下他们两人,在船队找到他们之前,他必须得保住她的命。
宋从极看了一眼她锁骨以下的位置,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下定决定道,“得罪了。”
说着,宋从极拿出剑将她的衣服划开,露出伤口。
里面的情况比他预想的要糟糕。
伤口虽然不大,但周围的肌肤已经呈现黑紫色,伤口处还扎着半根暗器。
宋从极用剑挑出上面的暗器。
白优虽未清醒,却因为疼痛忍不住而乱动。
宋从极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道,“别怕,忍一忍,很快就好……”
而这一声鼓励像是定心剂,原本还在挣扎的白优渐渐停止下来。
宋从极迅速把暗器处理,可是,看着不断涌出的黑色血液,毒还在体内。
宋从极迟疑了一下,语气低沉凑近白优耳边,道,“白小姐,此番所为都是迫不得已,你的毒要再不清理恐有生命之忧,还望……你不要见怪。”
说着,宋从极将白优靠在树上,凑了过去,亲自吸出了里面的毒。
在血终于流出鲜红色以后,他这才重新清洗伤口,扯下自己的衣服替她包上。
海岛上的天气阴晴不定,没一会儿就下起了大雨。
宋从极担心以她的身体会支撑不住,用树枝搭了一个简易的棚子让她躺在里面,然后脱了外面的常袍顶在棚子上,整个人挡在入口处,尽量不让风雨吹到她。
就这样,安静地守了一夜。
白优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就看到宋从极宛如一尊雕塑,死死地守在她的面前。
抬头看了看自己所处的地方,白优已经知道了他为自己做了些什么。
那一刻,心里漫起无边温暖。
他这人冷归冷,却也依然有让人温暖的时候。
听到里面发出的动静,宋从极原本闭着的双眸立即睁开。
“醒了?”
“嗯。”
“感觉怎么样?”
“没事啊。”
宋从极紧绷的眉眼,这才终于放松下来。
“大人,你身上都湿了。”
“没事。”
白优想说让他不然进来休息一会儿,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上有一个洞,拉开看了看好像里面被处理过。
白优深感不对,“大人,我的衣服怎么坏了?”
宋从极背对着她,看不清脸上的情绪,声音却比往常更不自然一些,“……你受伤了。”
“可能是那帮水匪的暗器,之前忙着对付他们都没注意到。”
“嗯。”
白优低头检查了一下,发现衣服四周是黑色的,“我中毒了?”
“嗯。”
白优越想越不对劲,看着宋从极逐渐在升温的耳朵,“那大人……我的毒是怎么清掉的?”
作者有话要说:宋从极:……不敢动,不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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