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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诀从陈家出来以后,林琛很快替他开了车门,小声问他:“回家吗,连总?”

连诀从上车以后,显然又陷入了先前那种只要独处时就会发生的沉寂中,他沉默地看着窗外因车辆还没启动而停滞的浓稠夜色,深暗的眼神空洞得像是聚不住焦,车里半晌只能听到他有些粗重的呼吸。

于是林琛自作主张地驱车将连诀先送回家中。

连诀此刻的状态实在太差了,他下巴上不知何时冒了泛青的胡茬,头发也因为几日没有好好打理过而显得有些凌乱地散在额前,眼里布着细红的血丝,眼下青痕比林琛一周前离开时更重。

“……连总,”林琛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后排的连诀,犹豫着开口,“您已经很久没好好休息了,需不需要我安排医生过来?”

连诀似乎在他提到医生的时候,才抬眼对上他的目光,说:“不用。”

“沈先生他……”林琛踟蹰了许久,却在刚一开口的时候又停下来。

他原本想安慰两句的,但又怕措辞不严谨而显出隔岸观火的冷漠。

沈庭未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又杳无消息……甚至生死未卜,林琛明白连诀在这个时候是不太可能听得进任何安慰的,所以他干脆随便说了些别的,想让氛围轻松一些,但一直到停车,都没有得到连诀的任何回应。

直到车停在别墅的院子里,连诀才似乎从一阵长久的愣神中收回思绪,问他:“你刚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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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琛在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说:“没什么。”

连诀从回到家以后就径直上了二楼,回到房间里将门从里面上了锁。

林琛敲了敲门,连诀没有给他任何回应,没有人见过连诀这样的精神状态,他担心会出事,决定先留在这里,以便随时听着楼上的动静。

卧室里没有开灯,连诀回到房间后就直接躺在床上,从黯淡一片的视线里望着头顶看不清晰的天花板。

这张床已经一周没有人回来睡过,床上沾染的属于沈庭未的味道已经很淡了。

连诀的眼睛有些酸涩,他闭上眼,想到的是沈庭未当初将自己的毯子和衣服铺在自己床上,害羞地要他闻着自己的味道入睡的有些蠢的样子。

“也许这样你会舒服一点。”沈庭未说。

又想到沈庭未当初急忙催他回家后,垂着眼睛很小声地向他表达爱意的样子。

“……只是我很需要你。”沈庭未说。

连诀原以为自己并不会因为沈庭未身上怪异的气味而感到舒服,也以为自己并不是那么必不可少地需要沈庭未。但现在好像又被他说中了,连诀想,床上这一丁点沈庭未的气息好像是现在唯一能让他在这样的状态下感到慰籍的东西。

他捞来沈庭未的枕头,又觉得不够,不由自主地拉起沈庭未常盖的半边被子,连同枕头一起将自己裹住。

他将下巴抵在沈庭未的枕头上,鼻间萦绕着混杂在洗发水和洗涤剂的人工香剂中那股极淡的甜酒香,又忍不住想,沈庭未生日的那个晚上,背对着他睡在他怀里的那个晚上,是不是真的偷偷蒙在被子里哭了很久。

这个突然的念头仿佛让周身这股淡得几乎快要散掉的甜味里突然掺杂进了几分苦涩,他飘散的思绪被这股味道重新拽了回来。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身上穿着两天没换的衣服躺在床上,于是把被子掀开,慢慢坐了起来。充沛的空气稀释了呼吸间令他留恋的气息,他从床上起身,站在床边,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脱掉。

沈庭未有些以前并不太在他面前展露的洁癖。

在他某个应酬结束有些疲惫的晚上,沈庭未从浴室里出来,看到他因为等待太久而暂时坐在了床上,欲言又止了许久。

连诀问:“怎么了?”

沈庭未走到衣柜前,帮他拿出了一套干净的家居服,在递给他的时候小声地要求:“以后回来可不可以把衣服换掉再上床啊……”

在连诀转身想要去找家居服的时候,鞋尖无意中踢到什么,他听到了滚轮在地板上滑动出的声响。

连诀在黑暗里伸手过去摸了摸,是机场送回来的行李箱。可能是康童去学校寄宿前帮他把箱子拿回了房间。

或许是太久没有休息,从床上起身的刹那连诀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向他袭来,他懒得去开灯,也懒得去衣柜里翻找,索性将手边的行李箱放倒,摸黑拉开箱子,将箱子里的衣服一件件拽出来,靠手感去寻找沈庭未给他收纳起来的睡衣。

指尖触碰到的有几分熟悉的柔软触感让他往外拿衣服的手顿了顿,几乎是在这一瞬间有所预感,他将那个叠好的,棉线质地的物品拿出来,走过去打开了房间里的大灯。

灯光亮起的刹那,连诀眼睛被刺痛的同时,呼吸也轻轻滞了一下。

他的手里是一条毛线织成的深灰色的围巾。

围巾和康童那条有几分相似,花式又有些许变化,两端也没有垂着稚气的苏穗,款式看起来简单大方,仔细看却不难发现针脚里复杂的花样。

连诀很重地喘了几口气,好像要将沉在肺里有些堵的浊气排出去,好一会儿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还记得沈庭未在把那条白色的围巾拿给康童的那个早晨,看似随口地问得那句:“织得是不是没有外面买的好看啊?”

他当时正低头回复alex的邮件,随口回了一句:“都行。”

沈庭未又问他:“你不会觉得丑吧?”

连诀好像抬眼扫了一下,也好像没有,敷衍地说了句:“不会。”

他记得沈庭未的语气好像很高兴,说:“那就好。”

连诀这段时间回忆起的有关沈庭未的画面都会让他痛苦,他的眼睛仿佛被围巾传递出的温暖灼痛,将围巾时,夹在中间的黄色便签纸从围巾里掉了出来。

沈庭未留字条的风格一如既往地将心情展露于纸上:

我查了天气,江城这周最低气温不到十度,要是冷的话戴这个凑合一下吧:-)

下面还跟着一行放进括号里的小字:

(要是觉得傻的话就算了,注意保暖啊。)

连诀摩挲着纸条上娟秀的字迹,出神地想沈庭未怎么脾气这么好?

他错过了沈庭未的生日,害他等了一整天,又惹他哭了一个晚上,哪里来的心情关心他要不要注意保暖?

那条迟到的生日祝福,沈庭未甚至都没来得及收。

连诀想,沈庭未当时是看着手机的,他要是再早几秒发出去,也许沈庭未就看到了。

——早几秒?

连诀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猜测,他几乎没有思考地低头去翻找自己大衣口袋里的手机。

他将手机拿出来,亮起的屏幕上就显示了电量过低,连诀一边在房间里找手机充电器,一边尝试着破译沈庭未的手机密码。

他先后试了沈庭未的生日,自己身份证上的生日,又试了康童的生日。

沈庭未是很简单的人,锁屏密码很容易破译,或许是被他想得有些复杂,他尝试了四次,最后在不抱希望地试探下,用沈庭未手机号码的后四位数解开了锁。

尽管连诀已经有所预感,但在系统自带的锁屏界面打开后,看到页面停留在两人的聊天框上,他的喉咙在这一瞬间仿佛被一双冰冷无形的手扼住,让他很长时间都没能将刺痛的眼睛挪开。

文字发送框里躺着半句还没输入完成,断得很突兀的:

那明年你要记得我的

输入法界面留着的还没打完的shengr]

沈庭未那条正在输入]他却始终没有等到的微信……

连诀拿着手机的手慢慢褪去温度,盯着那行没输入完整的句子,大脑持续空白着,一直到手机屏幕跳出自动关机的页面,他才机械式地走到床边,将手机连上电源。

沈庭未的未读消息里很空,这几天只有一个叫开心]的人给他发过几条微信。

开心:蛋糕你先生喜欢吗?

开心:不是吧不是吧,有了男人忘了我。

开心:好气啊,一天都没回我消息了,淡了淡了,感情淡了!

开心:气呼呼.jpg

开心:未未未未未未?

开心:你怎么这么多天都不回我微信!qaq

开心:???你没事吧?

对方的新微信占据了整整一页,连诀往上翻了几下,看到了十月十六号那天下午两个人的聊天记录。

沈庭未:我给我先生做了一个蛋糕,但是好像有点丑:(

沈庭未:【图片】

开心:你到底哪个世纪来的啊大哥,还用这么土的表情

开心: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刚点开图片,我笑了,这蛋糕真不是一般的丑,我还以为你整了块海绵呢

沈庭未:戚风做不出好看的样子呀,要不然我切成心型?但是我这里没有模具,估计有点难。

开心:你弄点奶油嘛,加点装饰试试看

沈庭未:我先生不喜欢吃甜的,我也不太喜欢:-(

沈庭未:这个表情是不是好一点?

开心:并没有好吗?

开心:不喜欢吃甜的啊,那你切点水果上去?再撒点糖豆啊糖分什么的。我之前在微博上看到几个图片还挺可爱的,我找找发给你,不喜欢太甜的话到时候弄掉就好了~

沈庭未:好:)

连诀脚步匆促地从楼上下来的时候,林琛刚帮猫把自动喂食和喂水器里所剩不多的食物填满。

因为近期事情太多,康童没有人照顾,被连诀暂时安排去学校住宿,家里一下有几分空荡。

他看着连诀朝厨房走去,先是一怔,赶紧说:“连总,需要我帮您叫餐吗?”

连诀听到他的声音,脚步没停,语气有些冷淡:“你怎么还在这儿?”

林琛被他话里话外的驱逐搞得又是一愣:“啊,我喂个猫,这就走了……”

连诀“嗯”了一声,径直走到冰箱前,打开了保鲜层。

冰箱里暖黄色的灯将那个被精心装点的蛋糕勾勒出一圈柔和的光边,用来点缀的草莓与樱桃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冷霜,蛋糕的边缘也因为放了许久而慢慢塌了下来。

远不如沈庭未完成以后发给那个女孩确认的照片上好看。

连诀看着眼前这个早在这么长时间的冷藏中变得不再新鲜的蛋糕,仿佛能看到沈庭未小心翼翼地将它收进去,翘首企盼着等他回来再将冰箱打开,又随着漫长的等待渐渐失望的模样。

这天在林琛离开别墅以后,连诀独自坐在餐桌前吃完了整个蛋糕。

没有品出沈庭未在聊天记录里一再担心的甜,只尝出了苦和咸。

未未子驯夫有方,诀诀子此生不忘十月十六。

明日见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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