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迷楼]
“真如日月之争辉。”有人如是感叹道。“这位是魏国的皇妃?”
“是,也是我朝的女半相。”
或许有人质疑,但听到“女半相”这个名头之后还是住嘴了。
魏宫有的是花容月貌的女子,但在西陵公主这般霸道的、让万国为之倾倒的气势下,是没有人敢站出来与她争锋的。
世上不缺以美貌扬名的女子,缺的是传奇、缺的是故事。
“真是好孩子。”凭朱瑶兮的情报网,自然把睚眦和夏洛荻家的熊孩子对上了号,继而亲热且不容拒绝地挽着夏洛荻的手,“我有些酒醉,能送我出金华殿吗?”
夏洛荻看了一眼远处正在群臣之中的封琰,略点了一下头。
绕到后殿的小道上之后,四周的喧嚣终于淡了些,朱瑶兮对睚眦赞不绝口,不停向夏洛荻打听。
“……你说,往后我同陛下的第一个皇子,也有这般英武吗?”
“公主,我是真的怀疑你对秦公策这兵法倒背如流。”夏洛荻道。
“怎么说?”
“秦公策兵法第一:欲破敌,攻城不得则攻人,攻人者用计有三,下为利诱,中为离间,上为攻心。攻心有万法,激而怒之为上。你自见我以来就想方设法地激怒我,我只有真动了气,你才能窥见我在乎什么,进而用计。”
朱瑶兮眨了眨眼,道:“你怎这样诬赖我,我是真的对陛下一见钟情。”
夏洛荻:“哦,那你说说他手上的箭伤疤是左手还是右手?”
朱瑶兮:“……”
夏洛荻:“是右手,我再问你,他喜欢喝的茶是毛尖、还是银针?”
朱瑶兮:“……”
夏洛荻斜着眼自问自答道:“他不喜欢喝茶,所受伤的是右手,这些情报只要你有心让人查都可以得知。再者,回京路上,你和他说的话共有二三十句,但你和我说了三千多句,可见你根本不在乎他这个人,你只在乎能不能激怒我。”
她从第一眼看到朱瑶兮,就已经看穿了她这个人眼高于顶,美貌仅仅是她的其中一把刀,这样的刀,她有千万把。
“不枉我这般欣赏你,那么问题来了……”朱瑶兮点着自己殷红的唇,眼眸里带着一丝狡黠,“你有被我激怒到吗?”
夏洛荻顿了顿,道:“你好像分不清被激怒是一回事,失去理智是另一回事。”
“那就是有。”朱瑶兮微微一笑,“另外,我更正你一下,封琰的右手伤长一寸宽半寸,疤痕细长是刀伤不是箭伤,喜欢的茶是蜀红尖。你说你没有因愤怒而被我套出话来,那现在就有了。”
她一双妙目看向远处的封琰,下了判断:“大魏的皇帝,有两个。”
“……”
或许是感觉到挽着的夏洛荻僵了一僵,朱瑶兮脸上挂起了自信的笑:“当年我皇兄就始终想不明白,那个天都没听说过的越王登基后凭什么那么放心扔下帝位带兵过江一战。原来你们早有后手,好一个二王戏天下,早就料到齐王会带兵去夺位,让他始料未及炀陵还有一个皇帝,至此再无翻身之机。”
夏洛荻哦垂眸道:“你有何凭据?”
“我不需要凭据,正如你知道我是红线娘娘,同样也拿不敢在所有人面前宣之于口一样,棋盘上玩乐而已,没闹到要扯头发的地步。不过,你想要什么,在我这里已经很明白了。”
“你大可说说看。”夏洛荻淡淡道。
“其实我们之间命运相似,没有你死我活的矛盾。我是向皇兄献过计,说得夸张了些,他们当时看不起我一个妇人之言,当做可有可无的虚谋放出风声去,倘若不采纳,以魏国先帝的昏庸,结果也是一样的,你最主要报复的并不是北燕或是我,而是封氏皇族这个众恶之源。”
枝头有雪落下,打在夏洛荻的衣袖上,她低头拂去那片雪,道:“你猜得差不多,那我也来说一说你之所以答应来大魏和亲的来意……你是来找朱明和常后的那孩子吧?”
之前口若悬河的气势戛然而止,朱瑶兮说了刚才夏洛荻说过的话:“你有何凭据?”
夏洛荻伸出三根手指头:
“常后的宫女韩氏开始在扶鸾宮布局为她主人正名的时间,刚好和你北燕答应和亲的时间吻合,这是其一。”
“韩氏并没有告诉你们那孩子是男是女,现在何处,所以你和亲时跑去了霞州想去见一见那常氏其他接触过韩氏的宿老问那孩子的情报,这是其二。”
“朱明特地来保你,提出离谱的条件,说你和魏国的皇子可以不费刀兵继承北燕,更是为了确保你能平安在魏宫行事,其所图必定是值得这个代价才会做的,这是其三。”
她收回手指,向朱瑶兮微微扬起唇角。
“我直说了,那孩子在我手上,并且认贼作父。”夏洛荻抄着手,面无表情道。“你想把孩子带回去继承皇位,得割肉放血。”
……
另一边,睚眦打下了那鞑靼力士之后,大魏算是保住了面子,除了少数忧心忡忡的人,其他人接着奏乐接着舞,好似根本不在意这个小插曲。
“其实说起来,这西陵公主虽然狂妄,但也有可能是北地民风所致,往后在我魏宫中多加教导,也能出落得三从四德。”
有酒醉的老臣如是说着,拉着闻人清钟道,“你也觉得在理吧?”
“在理、在理,对贤妻良母挑剔,劝风尘女子从良,还是大人中庸学得好。”
“哎你……”
闻人清钟挣脱了那些人的纠缠,早早离开了宴会。
走到宫门外时,闻人清钟本想跟过去,却瞧见睚眦站在宫门口,面无表情地朝他打招呼。
“师伯好,吃饱喝足了吗?”
睚眦拦路的时候,十有八九想对他这把老骨头动手。
闻人清钟立时定住了步子,站在三丈外人来人往的地方,道:“师侄在这里做什么?”
“没什么,问你件事。”睚眦道,“我爹破获江南豪族养死士的案子时,卷宗你有过过眼吧?为什么当年其他小孩都找到家人了,只有我的籍贯册子上被虫咬了?”
那都是闻人清钟在户部的时候的旧事了,他怪异地看了一眼睚眦:“怎么想起来问这个,刑名案件问你爹不是更恰当?”
“就是我爹说的,被虫咬了。”
“那问我也没用,第一手的卷宗在你爹手里,我当年在户部的时候,拿到的都是整理后的二手。”闻人清钟微微一眯眼,道,“这条宫道是外邦使团散场的宫道,你遇上谁同你说了什么吗?”
“没用,随口问一问而已。”睚眦也没有追问什么,此时,一股子羊膻混着酒的味道飘过来,几个形状粗豪的鞑子自宫道出来。
其中一个,就是今日宴上的阿赤台。
此刻他醉形醉状,或许是远远看见睚眦,更是怒从心起,一脚踢倒那丢人的力士,用鞑语骂道:
“你怎会这般没出息,叫我失去了瑶兮!凭什么……那魏主只不过是因他是皇帝的儿子,便能坐拥天下,拥有这样的美人!我半生从草原各个部落里一刀刀征战、厮杀来的雄鹰,现在却要终身孤老了!将他逐出我的亲卫队!不准他上船!”
那力士自从输了之后,就满面羞惭,一下子被阿赤台抛弃,连忙认错。
“请可汗再给我一次机会,我……”
“滚。”
阿赤台骂着,跟着众人离开,在宫门口骑上马走了。
那力士连忙跟上去,追在马后,狼狈非常。
“他们在说什么?”睚眦问道。
“那力士输给你,被他的可汗抛弃了,正在求那些鞑子不要抛弃他。”闻人清钟翻译道。
睚眦“哦”了一声,看着那力士的背影,皱了一下眉头。
“你可怜他?”
“手下败将,我可怜他做什么?”睚眦马上转移了话题,“鞑靼使团是第一次来炀陵,又是除燕以外的第一敌国,按理说鸿胪寺应该全程监视,怎会直接放他们进来?”
“那可汗之前不在鞑靼使团里。”别人不知,闻人清钟很清楚,“鞑靼使团一共六十四人,其中有十二人是原定可以入宫上贡的,中间绝对没有可汗阿赤台,他是不知何时中途进来的,至于之前在哪里,或许是混在其他邦国的使团里、或是提前以胡商身份来了炀陵,则不可查。”
睚眦瞥了一眼那些鞑靼人离去的方向,道:“他倒不怕死在这。”
“他不能死在这儿,如陛下所言,他一死鞑靼群龙无首,大有可能直接并入北燕版图。”闻人清钟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养鞑子如养狼,平日喝主人的血,战时拆敌人的房。”
睚眦当然也听说过鞑子的凶名,道:“朝廷不杀他,送他回鞑靼不就是了?”
“万一有人要杀他呢?”闻人清钟道,“我是说,万一那个钓他来的西陵公主,就是要他死在魏国呢?”
今日鞑靼在天下人面前得罪了魏国,他出事在外人看来也是该然。
至于后果,那无外乎就要打仗了。
“你该和皇帝说这事。”睚眦抄着手离开,“我管不着这些。”
“睚眦。”闻人清钟叫住他,“说句难得讲良心的话,生你者或为天地,养你者是大魏百姓。生恩与养恩,你自有计量。”
睚眦“哼”了一声,吹了声马哨,骑上小白马离开了。
当晚,夏洛荻没有睡,坐等朱瑶兮回复的时候,得到了一个消息。
鞑靼可汗死在使馆,现场只有睚眦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实在不好意思
工作突发情况以至于回家太晚,今天一睁眼三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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