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王霸蛮

笔迷楼]

王霸蛮自打在街上调戏妇女,被夏大人家的逆子暴揍到妈不认之后,已在家里躺了快三个月,期间他在宫里的姐姐婧嫔三五不时地赐些补品到家里,精心调养之下,伤势彻底好转。

饱暖思欲,伤好记仇,加上一出门,街头巷尾随便找个馆子都在聊夏青天两个月前轰动大魏的女儿家身份,王霸蛮觉得夏家这下彻底失势了。

王公子报仇,一百天不晚,三杯两盏下肚,新仇旧恨上头,遂纠集一帮狗腿杀奔夏府。

但夏青天何等名望,加上秦夫人那般貌美的仙女,平日里本就不少登徒子觊觎,一看□□王霸蛮带着一帮狗腿汹汹杀至,老百姓们马上一传十十传百,叫了十来个膀大腰圆的屠夫往甜水巷口凶神恶煞地那么一杵。

王霸蛮的狗腿们眼见那十几把剔骨尖刀横在巷子口,胆子先破了一半,心有灵犀地借口尿遁跑了。

王霸蛮纵使平日里横行惯了,但作为光杆将军,眼下双拳难敌十来个壮汉,只得放了狠话班师回府。

如是老实了两天,又差府中小厮借口买肉去甜水巷打探军情,回来之后小厮如梦似幻,直道闹市中得见仙女买菜。王霸蛮迷惑之下再三逼问,才得知夏大人如今虎落平阳远在皇宫,家中只余一妻,貌若天仙。

王霸蛮本性色胚,听小厮将那秦夫人的美貌描述得天花乱坠,心中痒痒,当夜待宵禁之后,便偷溜出门,让家奴带齐梯子迷烟等物打算一睹美人芳容。

来到甜水巷之后,果见四下无人,刚爬上墙头,便见一天仙似的身影背对着他在院子里喂猫,待那仙女疑惑地回望了一眼,王霸蛮就呆住了。

他只觉世间繁花入眼,皆不如这仙女一睇。

……如若他可以选,那今生今世,他不愿再做高门公子,只愿做她怀中一只老秃猫,长伴到老。

没等他大梦做个明白,忽然身后梯子被撤,家奴也倒了一地。

再一看,三个月前把他打得几近瘫痪的死对头跟个鬼一样站在他身后……

“别打了、别打了!我是来赔礼道歉的!”

“赔礼道歉?哈,带着梯子和迷烟来赔?那我这就给你回礼!”

言罢,啪啪又是一二十个嘴巴子,那王霸蛮见求饶无用,嘶声喊道:“我是户部尚书的独子!我姐姐是陛下的宠妃,你再敢碰我一下,我让我姐姐把你那人妖爹弄死在宫里!反正那妖妇在宫里早就被打入冷宫了,谁都能踩一脚……”

王霸蛮这话一出,睚眦立即停了手,正要放两句狠话,睁开眼,却是一阵毛骨悚然。

他从睚眦眼里看到的,是动了杀心的眼神。

“三个月前我卸你两条腿,你猜猜我今天卸你什么?”

睚眦说着,刚抬起手,突然手腕一紧,整个人被人从后面提了起来。

谁?

睚眦没看清楚,但这不妨碍他本能地反击,五指成爪当即抓向来人面门。

“喔?”封琰诧异之下跟他过了几招,发现这少年下手极狠,一边见招拆招一边道,“好毒的小鬼,哪里学来的野路子?”

睚眦越打心里越是惊奇,他自问武学一道上天赋过人,整个炀陵只有夏洛荻能揪他耳朵,没想到今天遇上个路人,全力施为之下对方还如此游刃有余。

或者说,是经验高出他太多了。

转眼间两人已走过二十几招,睚眦越打越惊,但却连这人头上的帷帽都没碰到。

“你谁?”

被一掌推出去,踉踉跄跄地撞在了自家墙上,睚眦捂着被撞伤的后肩,像猫一样警惕地看着眼前之人。

只见那人抱臂打量了他一阵,回头看向身后的马车。

马车的车厢帘子里伸出一只苍白修长的手,随后,帘子被撩开,一张熟悉的面容露了出来。

她那双仿佛洞悉一切似的水墨眼看向他,声音一如既往,淡漠得让人心烦。

“孽障,回家去。”

……

半个时辰后,王尚书家总算派人过来将他们家少爷抬走。民间一万双眼睛盯着的夏家府邸,加上王霸蛮是深夜冒着宵禁私自擅闯民宅,属于王家犯律在先这事追究与否,明天上朝王尚书都少不得要上一封请罪折子,天已亮了,街上行人甚多,王家再想找事也只能先灰溜溜地走人。

以禁军副统领的身份打发完巡营的校尉之后,封琰第一次踏入夏家的府邸。

如传闻中一般,放目不过大屋七八间,既无小厮也无侍女,只有一秃头三花老猫卧在门前打着哈欠,朴素如寻常人家。

大理寺卿的俸禄不低,但听人说她有八成俸禄捐济给义塾与老弱,官场上那些常见的冰炭孝敬她也一概不收……甚至有一年封琰还看到她上奏时手上生了冻疮。

昨日沉水香的事昭示她绝非出身寒微,只是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变故,才变成这样。

若是放在两个月前,封琰怎么都不会想到,他和夏洛荻相识七年以来的种种细节有这么多,值得追悔的……也有这么多。

封琰沉默地踏入夏家正堂,此时夏洛荻正坐在椅子上,一句接一句地训斥儿子。

“……你厉害,常人一碗饭都不会吃两遍,一个人你倒是能打两顿。”

“他欠打。”

“他欠打,你欠教,所以为父说教你要听——三岁小儿都知道,若遇上个法外之徒,弱则报官,强则义助。以你的本事,将之制服了送官府也便罢了,非要逞凶斗狠,还要下杀手,这顿打你挨得值。”

睚眦揉着肩膀,余光瞥见适才那戴着帷帽的高人正从外面走进来,问道:“所以这是谁?皇帝派来看着你的?”

“……差不多吧。”夏洛荻转头道,“崔统领,见笑了。”

“无妨。”

封琰更有兴趣的是夏洛荻的居住环境,很有分寸地打量了两眼,随后就听见后门一响,一个刚梳洗好的女子带着伤药和热水从侧门快步走出来,见了有外人进来,连忙放下手中的物事,行了个礼。

那女子是个人间少见的绝美容貌,此时此刻一双惹人垂怜的杏核眼略有拘谨地看向封琰。

“这是拙荆秦氏。”夏洛荻自然而然地介绍了一下,见秦夫人对她比划了一下,对她说道,“崔统领只是护送我回来一趟,待天黑前还是要进宫的。”

那秦夫人一脸难过地扯了扯夏洛荻的衣袖,眼神异常失落。

夏洛荻温声安慰道:“别担心,我没事。崔统领,我同家人说些私房话,可否稍待?午后留下来用顿便饭如何?”

封琰自然没有理由拒绝,只能坐下来等候。

旁边揉着肩膀的睚眦见夏洛荻跟着他娘回屋,找了个板凳,坐没坐相地歇在封琰对面,左看右看,甚觉眼前这高手古怪。

寻常男人见了秦夫人,恨不得眼睛粘在她身上,这人却只是看了一眼之后就一直死盯着夏洛荻。

“喂。”睚眦拿了颗苹果,咬了一口,说道,“你是皇帝派来监视我爹的?”

一听这个称呼,封琰又开始肺疼:“……你爹?”

“叫习惯了,懒得改口。”睚眦跟着就是一连串的问题,“要练到你这个地步需要几年?皇帝有你厉害吗?”

“你问这许多做什么?”

“我得算一算需要几年才能带我爹逃跑啊。”

……童言无忌。

封琰倒也没把这熊孩子的话放在心里,道:“夏氏已入了宗册,此生都不会离开宫闱。你与其异想天开,不如安心读书,好叫你……你爹放心。”

睚眦却笑了:“你觉得我爹是那种甘心一辈子在宫里被当猪养的人吗?”

封琰语塞。

当然不是。

回想一下,入宫以来夏洛荻就从未以后妃自居,除了查案子的时候,其他时间真就是来养老的。

只有在回家了之后,她眼里才有点人气儿。

他身边就这么……不好吗?

昨天他因介怀藏尸树之谜夏洛荻识香木之事,大半夜睡不着,思来想去,这宫里能跟他讨论女人的也就是他哥了,遂拽起高太监那一把老骨头去丹华宫抓他哥。

封瑕昨晚正在丹华宫和德妃喝茶,顺便了解一下白天婧嫔宫里藏尸树的热闻,聊得气氛正好的时候,被一脸苦相的高太监敲门打断,说是西南边有军报。

大魏朝西南边一派安定,向来没有战事,封瑕一听就晓得是亲弟弟找他,无奈只得放下德妃。

他还当是什么要紧事,一出去就听他弟问女人有秘密怎么办。

封瑕问什么样的秘密,封琰不好描述,说我有个曾为我朝九晚五两肋插刀的一般女友人,可能有别的身份或者苦衷,但不愿意告诉他。

封瑕:你说的那个一般女友人是夏卿吗?

封琰:不是。

封瑕: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女友人了,哦,对了,你从来没有女友人。

封琰对他哥怒目而视,封瑕为了自己后半夜的补觉考虑,认真道:

“一个女人有秘密很正常,但以你和夏……你和一般女友人的交情,到这种地步还瞒着你,要么是想钓你,要么……是想逃跑。”

钓是不可能钓的,就算有心想钓的话……那她前六年大好青春都干嘛去了,贴着假胡子到处骂架。

这么一想,那就只有她想逃跑这一种合理推测了。

封琰像听了一出鬼故事一样胡思乱想了一宿,尤其是想到第二天夏洛荻要出宫回家探亲,唯恐她是真的想跑,天不亮就撂挑子让他哥去上朝,自己到西华门堵人。

路上一切正常,只有看到他的时候,夏洛荻早上为难了一下。

等等,她不会真的打算在今天揣包袱跑吧?

大胆犯官!跑路不带我……不是,我在这儿看着还敢跑路?

越想越如坐针毡,封琰频频看向夏洛荻离开的后门,但又觉得擅自进别人家卧房不合礼数。

正纠结时,一声拖长的“喵~”声从门外传入,只见夏家的老秃猫追着一只老鼠跑进来。

那老鼠身形灵活,遛猫如神,一番走位之下蹿入后院。

三花老秃猫今日的跑步额度已满,见追之莫及,累倒在地上,四个爪子伸平了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你什么时候能向我爹学一学,见天地只吃饭不干活……”睚眦正要去抱他家的猫时,又被封琰一巴掌拍进椅子里。

封琰一手拎起老猫,正经道:“我去。”

说着,他名正言顺地进了后院,直奔传出说话声的卧房,刚到门外,就听见一阵哭声与半句话。

“……就回老家。”

回老家?你只要出了京城被大魏内外的歹人发现,就真的回老家了!

封琰一脚蹬开房门,入目只见屋内一片凌乱,一个巨大的包袱横在榻上,桌面上更是摆满了假胡子、契书等物。

俨然一副准备跑路的架势。

夏洛荻和秦夫人双双回头:“崔统领,你这是?”

封琰:“你好大的胆子!”

老猫:“喵。”

封琰:“皇后赦你出宫半日,你竟想趁机逃亡。”

老猫:“喵喵。”

封琰:“岂不知京外想杀你的人有多少,你——”

老猫:“喵喵喵~”

封琰:“……”

手里的猫喵个不停,封琰一时气势打折,只能先把带路的猫放下。

老秃猫屁颠屁颠跑到夏洛荻脚下,蓄了一下力气,扑腾到她膝盖上卧好。

“崔统领,你说我要逃跑?”夏洛荻脸上敷着东西,含混不清道,“人证?物证?”

犯官安敢狡辩?

封琰指着那榻上的包袱:“你东西都打包好了——”

夏洛荻:“只是些旧书等物,打算带进宫里的。”

封琰又看向她们面前桌上摊着的一排靓丽的胡须须:“你这变装用的胡子——”

夏洛荻:“不摸摸胡子总觉得办案处事没什么手感。”

封琰指着她们脸上的薄膜:“那你们脸上这□□又作何解释?”

□□?

夏洛荻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将脸上的薄膜揭下来,捋了一把额前湿润的碎发,道:“昨日被夹竹桃毒得脸皮不适,这是拙荆的……敷脸秘方,消肿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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