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孤烟是被暂时释放了修为,虽然莫家家主只能帮他维持一个时辰,但现在也才过了不到半个时辰。
昭昭重伤在身,不过是依仗着荆沉玉这个宿主维持着最后一口气罢了,这一脚真想踢中很难,但借着出其不意,还是吓了莫孤烟一跳。
躲开对方想抓住她脚踝手,昭昭望向四周,虽然依旧脸色苍白,但神情相当镇定。
“夜月眠是不是就在附近?”
莫家空间应该没多大,空间法术哪里是那么好修炼,五百年前夜月眠是这方面天才,如今还能搞错地方,她就不信莫家主舍得搞出那么多密室来浪费空间。
果不其然,她一这样说莫孤烟就挑了挑眉,这微表情说明她猜对了。
“也许我们对话他也能听见?”昭昭继续猜测。
莫孤烟笑了起来:“你也觉得这样很有情趣对不对?你为了救他连剑君都敢忤逆,你们感情一定很好。”
他想到夜月眠拦着莫家人不准他们给昭昭带锁链,昭昭又冒死在镇魔渊揭开了他封印符咒,便误以为二人感情“深厚”。
“你说他要是听见你在这里呼救挣扎,心里得多着急?”
莫孤烟走上前,步步紧逼,迫得昭昭不得不靠在墙上。
她呼吸有些急促,长发散乱,凌乱发丝贴在脸颊上,那双清艳凌厉里又夹杂着几分微妙脆弱眼睛,真是赏心悦目极了。
“……你真是有一双好看眼睛,一见你我就注意到了,这让我都不舍得将你完全吃掉了。”莫孤烟低下头,手掐住昭昭下巴喃喃道,“可你是荆沉玉心魔,如果不将你完全除掉,他早晚会发现端倪……要怪就去怪他吧,如果你生在我身上,也许我们会……”
清脆耳光声响起,莫孤烟侧着脸,脸颊炙热而疼痛。
他非但不生气,还笑了起来。
“这样泼辣,真讨人喜欢。”
“变态吧你。”昭昭无语地推开他,在狭窄密室里转了一圈,“打你你还笑,你怕不是个抖m。”
也不等莫孤烟说什么,昭昭拍着墙壁高声说:“夜月眠你听得见吗?你怎么也是五百年前魔族天才,这点子小空间法术你这么久都琢磨不透吗?你想想办法啊!”
一墙之隔夜月眠是一个人待着。
比起昭昭自由他就有点惨了,全身都被黑色锁链捆着,想动都动不了。
他阴沉地看着周围,压抑道:“你倒也不用说出来提醒他们。”
昭昭:“……真是对不起。”
其实在无方城那段时间,夜月眠看似不着调,也一直在琢磨那秘境妖禁制。
他精通空间法术,曾经是天下第一空间法术大师,莫家主那时远不如他,还得依仗正道仙宗。虽说凭借邪术,莫家已经今非昔比,但夜月眠也不是吃素。
他确摸出了门道,哪怕暂时挣脱不了这修为禁制,却可以找到法子动摇这空间。
但他需要一点时间。
“莫家主应该还在拖着荆沉玉和独幽,你先拖住莫孤烟,不要让他传消息出去,给本座争取点时间。”
夜月眠当机立断,开始挣脱锁链。
昭昭立马道:“没问题,交给我了。”
莫孤烟:“?……你们未免也太不将我放在眼里了吧。”
昭昭不屑道:“放你在眼里?我嫌恶心。”
她微微眯眼:“你是吃了多少魔才到这个修为?让我想想,十个?二十个?”
莫孤烟脸色不太好,他拿了身份玉牌想传讯,昭昭直接扑上来。
莫孤烟是有修为在,虽然只剩下不到半个时辰了。
昭昭被他轻而易举推开,身份玉牌被点亮,莫孤烟就要开口了。
昭昭眼睛发红,顾不上许多,咬破自己手指将血挥到那玉牌上,玉牌顿时发出被腐蚀声音。
仙宗灵物染了魔血,还是她这等大魔魔血,很快失去了原有形状,传来声音也模模糊糊。
做完这事昭昭愣了愣,她突然想到,自己之前在无方城已经没有恶念支撑身体了,虽然在莫家空间里处处都是恶念贪欲,但她根本没机会吸收这些念,那她是如何有血?
……说来也奇怪,似乎从她复生开始,哪怕有过虚弱时候,也没有像上次一样奄奄一息,需要荆沉玉带她去寻找恶念。
现在也不是想这些时候,将疑问收在心底,昭昭用身体阻拦想离开密室去报信莫孤烟,莫孤烟忍无可忍,每次还击都下狠手,昭昭被打得遍体鳞伤,但还是抱着他腿不肯撒手。
“放开!”莫孤烟弯下腰来阴鸷道,“如果不是还要留着你吸收,你以为你还有命在?”
昭昭满是血腥气地笑了笑:“你有种就杀了我,朝这儿来。”
她按了按心脏位置:“别磨蹭,来啊!”
莫孤烟是真想那么做,可他不能,他舍不得,舍不得昭昭这一身修为。
试想一下,荆沉玉在修真界是何等地位?他马上就可以飞升了!
只要吃了这心魔,他就能变得和荆沉玉一样强大,哪里还需要怕什么剑君?
他就是天下最强!
到时候与父亲联合起来,别说是四大家族之首,整个修真界都是囊中之物!
“滚!”
莫孤烟被心中欲望点燃,更加不想让他们逃脱,他一脚踹在昭昭心口,昭昭痛得几乎四分五裂,但手还是紧紧抓着他脚踝,好像除非将她手砍断,否则绝不会松手。
莫孤烟发了个狠:“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到什么地步。”
他手一抬,明晃晃刀刃极其刺目,昭昭一骇,他是真要砍掉她手。
……
密室之外,地面之上,夜色正好,月光温柔。
莫家主殿厅中正招待贵客,身着暗紫色轻纱薄裙女子跳着柔媚悦目舞蹈,可在场真正去欣赏只有金盼儿。
真漂亮啊,香香软软女孩子,金盼儿看得眼睛都直了,丝毫没发觉厅内暗流涌动。
荆沉玉坐在上首位置,莫家主虽然是东道主,但也只是和他平等座位,没有高出一毫。
莫家主外貌上是个四十多岁中年男子,蓄须,白面,笑容君子极了。
他心中所想却和君子搭不上边——荆沉玉如今还能和他平起平坐,可很快就不能了。
等孤烟吞噬他心魔,他再将魔尊吸收,这天下就是他们莫家。
这个机会他等了五百年,终于等到了!
“莫某敬君上和大师一杯。”莫家主端起酒杯,笑得十分温润,“独幽大师是出家人,莫某特地吩咐人准备了茶。”
独幽感谢道:“家主有心了。”
“应该。”莫家主望向荆沉玉,他盯着桌上酒杯一点要拿起意思都没有。
“君上?”他疑问道。
荆沉玉心里很不舒服。
他分不清是来自自己还是来自谁,只是心里难受,脑子里不断想起上次被昭昭灌酒之后发生事。
他一袭雪色道袍,领子严严实实地盖到脖子根,眉心朱砂痣极为鲜红,衬得唇瓣更没血色了。
他身上有伤,莫家主了然,温声道:“若君上也不饮酒,莫某立刻让人换成茶。”
荆沉玉眼神移动,手于广袖下结了清心印,稳了稳心神才点了一下头。
莫家主立刻唤婢女前来换茶,那婢女生得十分美貌,换杯盏姿势婀娜多姿,还胆大包天地朝荆沉玉抛媚眼,可惜荆沉玉是块寒冰,连半个眼风都没施舍给她。
果然和五百年前见过一样,生成男人又不是男人。
莫家主心底冷笑,眼神示意那婢女不必再白费功夫,再次举杯与两人同饮。
荆沉玉端起茶杯,轻纱广袖下指腹比茶杯还要瓷白。
莫家主先一饮而尽,他却只是端着杯子看,迟迟没有喝。
独幽大师也没有喝,他不着痕迹地打量荆沉玉,静静等待着,也很快就等到了。
荆沉玉重重放下茶杯猛然站起,凛冽如霜眼眸望向左侧,冷淡道:“出事了。”
他抬脚就走,冯虚御风,莫家主侧眸望向身边人,那人心领神会,先行离开。
“莫某随大师一起去看看。”他一脸急切地和独幽一起走。
独幽面色不改,稳稳当当地迈开步伐,金盼儿缩在桌椅后,她又被遗忘了。
怎么办,去看看?不去好像更安全,但是……这熊熊燃烧八卦之心,由不得她认怂啊!
金盼儿提起裙摆,抓了一把葡萄追上去。
密室中,水深火热。
昭昭血染白衣,几乎湿透。
她已经开始意识昏沉,但还是坚持拦着莫孤烟。
莫孤烟刀刃当时距离她手腕零点零一公分,四分之一柱香时间后,昭昭突然睁大眼睛,在他震惊地注视下反手握住那把刀,一下子砍在他手腕上。
“你!!……”
昭昭自然没砍掉对方手,莫孤烟反应迅速,逃开了。
但时辰已到,他修为也被压制下来,没那么难对付了。
昭昭抹了抹满脸血,笑得得意。
装死自古以来都是对付熊好法子。
对付熊反派也是一样好用。
虽然她确是快不行了,但为了活,她还有惊人潜力。
不逼自己一下,她也不知道她能坚持到这种地步。
“莫孤烟,你自负了。”昭昭蹒跚地站起,“你要是死了,就是被自己自负害死。”
“你有本事杀了我再说这种话!”莫孤烟前来夺刀。
昭昭持刀迎上,虽然不会用刀,可会砍就够了。
毫无章法地乱砍,倒一时让莫孤烟无从下手。
地面上,荆沉玉客院里结界被毁,昭昭失踪,看守客院莫家弟子身负重伤。
“魔尊也不见了!”另一群莫家弟子前来报信,“那边弟子也都被打伤了。”
独幽快步上前为这些人检查伤势,他们都伤得很重,告诉他们是昭昭和魔尊结伴逃走了。
“怎会如此!”莫家主痛心道,“怎么能让他们逃了,这可如何是好!”
他一脸正义道:“这全都是我莫家人看守不利,莫家有不可推卸责任,我们一定会将魔尊和那魔女抓回来!莫某亲自带人去!”
他要走,却被荆沉玉剑刃拦住。
不知何时,般若剑已经出鞘。
杀气漫延而出,莫家主眼角动了动,不着痕迹地收敛着不满。
“她还在。”荆沉玉也没说别,现在也不是追究其他时候,他只说,“她没和夜月眠御破空间离开,还在这里。”
他尝试使用之前在昭昭手腕下追魂术,如她刚复活时一样,没有回应。
他不难猜到是那个秦夜烛给手镯,看来她那时就准备好了一切。
至于秦夜烛为何帮她,他现在没时间追究。
“本君亲自去找。”
他持剑离开,所到之处无人不自行让开一条路。
莫家主见此,眼底难掩阴郁,若真被荆沉玉给找到……
那前去报信下属还没回来,莫家主拧起眉头,有种不好预感。
独幽大师检查完看守弟子伤势,给金盼儿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躲到他身后。
在无方城早就练出来了,大师一个眼神她就知道往哪儿躲!
独幽大师站起来,不动声色道:“他们都伤得很重,贫僧可以为他们疗伤,但需要莫家主暂时关闭空间内修为禁制,人命关天,莫家主一定不会拒绝,对么?”
莫家主:“……”你给人拒绝余地了吗???
密室中,昭昭乱拳打死老师傅,还真让莫孤烟挂了彩。
莫孤烟气急,有些失去理智,毕竟并非人人都是荆沉玉,在那种时刻还能保持理智给她致命一击,莫孤烟好对付得多,已经脑子瓦特不想着离开了,就要先把昭昭给“吃”了。
昭昭满密室跑,可已经精疲力竭,刀都快握不住了。
她虚弱道:“夜月眠你赶紧,我撑不住了。”
夜月眠:“什么??大声点,听不见!”
“……”昭昭一口血喷出来,不知是被他气得还是被揍。
莫孤烟追上来,一手掐住昭昭脖子,一手抢过那把刀,刷刷两下将昭昭一身衣物砍得七零八碎。
“今日就让你知道知道本公子厉害!”
他想作恶,可他抓到昭昭时候太迟了。
墙壁骤然碎裂,黑色身影袭来,轻而易举地夺过那把刀,狠狠砍在对方肩膀上。
“干得漂亮!”
昭昭拿出最后力气叫好,她见夜月眠和莫孤烟打起来了,十分游刃有余,也就放松不少。
“注意走位。”她慢慢往后缩,远离战场,“注意拉扯。”
“你能少说两句吗?”
夜月眠也不恋战,离开这里是他首要目,真要打也等出了空间再打。
不知为何,他这次没想趁机留下昭昭,将她抱起踹开密室门逃离。
昭昭靠在他怀里轻轻笑着说:“我还以为你靠不住,咱俩死定了呢。”
“你哪怕对我有一点对荆沉玉实力信任,也不至于会这样想。”
“好好提他做什么?晦气。”
昭昭恹恹闭眸,她没法说是,原书里夜月眠可就是死在莫家人手中。
被江善音夺走了魔尊之位后,夜月眠一直在找机会复位,莫家趁此机会假意合作,实际是觊觎他力量骗了他,莫家主将他吞噬,他死得干干净净。
所以在拖延莫孤烟时候,昭昭是真做好了最坏打算。
她愿意放手一搏,比起这个,她更不想去求荆沉玉。
没有走到绝路,她真不想再对杀身仇人屈膝。
哪曾想到,刚回到地面上,就碰上那被杀气环绕杀身仇人。
荆沉玉杀神一般御风而来,莫家空间夜空都因这份杀意雷云滚滚。
哪怕修为被压制,荆沉玉真动了杀心时候,气势也极为惊人。
莫孤烟追到地面上,和莫家弟子一起包围昭昭跟夜月眠,他见到荆沉玉这份气势,别提多眼馋了。
只差一步他就也能这样强大了!
狠狠握紧了手中短刀,莫孤烟装模作样道:“快把他们抓住!不要让他们跑了!该死,我受伤了!”
他肩膀血流如注,伤势做不得假。
“剑君您来得正好!晚辈找到他们了,您快来帮忙!”
昭昭:“……”
不得不说,莫孤烟搭起来戏台,这场戏真很好唱。
他正道家族嫡子身份摆在那,又重伤在身,摆出追踪他们才负伤姿态,实在巧妙。
哪怕他们心知肚明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当时只有昭昭夜月眠和他三人,荆沉玉会相信谁不言而喻。
昭昭在夜月眠怀中望向长身玉立剑锋冷光四溢荆沉玉,他雪色道袍被风吹拂起,剑眉下那双星河般动人冷情桃花眼静静地看着她,她一时分辨不出他到底是如何想。
荆沉玉其实什么都没有想。
他只是看,看夜月眠抱着昭昭,心似扎满了刺。
她原是穿一身白衣,现下被血湿透,袖子还在往下滴血水。
她手腕伤口已经开始冒出魔气,应当是血又流干了。
上次这样还是在无方城蛇洞,那时她身边是他,现在是夜月眠。
般若剑刃有一瞬间几乎已经转向莫家人,荆沉玉费了好大力气才忍住。
不行。还不是时候。
他这样不断在心里说着,却还是无法不去在意。
她流了那么多血,一定很疼。
连他都觉得疼了,她会有多疼。
莫孤烟。
他余光瞥过对方,般若震着强烈杀气。
“我带你走。”
夜月眠说着就要用他想到突破莫家主空间闭门方式离开。
先不管会到哪里,总之得走,这里太危险。
他根本没想过解释,和昭昭一样,他也知道他们即便解释,荆沉玉也只会相信莫孤烟。
毕竟他们是魔啊,不是吗?
信魔不信人,别人或许会如此,可荆沉玉绝对不会。
修真界最不容动摇磐石绝对不是浪得虚名。
在没有其他确凿证据情况下,他一定会优先相信莫孤烟。
昭昭也没有半点解释意思,那份笃定让荆沉玉握剑手紧了又紧,有种难言失重感。
“君上,千万不能让他们跑了!”
莫孤烟生怕失去变强机会,这次急切真实了许多。
“他们已经在镇魔渊跑过一次了!”
大约是镇魔渊三个字勾起了他不好回忆,荆沉玉终于有了动作。
他上前几步,空间忽然轰鸣,这是独幽大师说服莫家主暂时解除了修为限制。
夜月眠得以轻松,但那也代表着——
荆沉玉手握般若剑袭来,长发翻飞,冰冷声音也如剑刃般锐利。
“你带不走她。”
他声音彻骨寒凉,桃花眼如睹死物。
谁都别想将她从他身边抢走。
谁都别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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