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二日，南梁根据地红军小学附近的马厩旁，程刚正带着五个年轻人，围在一匹母马的周围，似乎正在准备着什么。
年轻人中，有两人皮肤稍黑，看上去面相也与周围其他人略有不同，程刚此时就抓着他们两问了个问题。
“关于人工授精技术，之前我在锐京的时候，已经跟你们两个讲过了，不知道这段时间里，你们有没有跟大家普及过这方面的知识？”
问题一提出来，虽然程刚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肃，但还是让身边这些个大小伙子忍不住红了脸。
被提问的年轻人，一个姓陈，一个姓王，他们好歹在赣南的时候，就已经学过点皮毛，而且还亲自上手实操过，抗性稍微高了那么一点点。
结果两人相视一眼，最后小陈硬着头皮，用着一口带有浓厚的客家味的普通话回道：
“程教员，对不起，我俩也是只来了不到两个月，而且白校长看我俩识字，就让我们先在小学当了老师。
还是上个月的时候，刘军长才让组建了这个兽医小组，时间确实有些来不及。”
说完这些后，面对老师的凝视的目光，两个年轻人羞愧地低下了头，很是不好意思。
去年从锐京出发的时候，程刚曾专门找到他们说明清楚情况，他们随军北上，就是要到这来发展当地的畜牧业。
能够自愿远赴他乡，这般觉悟肯定是不低的，但想要做出一番事业，空有热血仍然不够，因为这片山区的贫瘠远超出了他们两个南方人的想象。
再加上语言上的天然障碍，使得他俩来到这里两个月了，预先的计划依旧还只停留在纸面上。
看了两个年轻人一眼，程刚只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行了，别内疚了，我也知道你们不容易。
昨天白校长也和说过，你们刚过来的时候，跟本地的同志根本没法交流，现在好歹还能说上点话，已经算是不错了。
好吧，那我再考考你们，看之前教过的内容还有没有丢，提高母马人工授精受胎率的技术，有哪几个，谁来说一下。”
“我来说，我来说。”到了熟悉的问答环节，小陈这才精神一震，拍了拍胸脯自信地说道：“应该分为三个，准确的发情鉴定、适时输精和不孕母马的子宫冲洗。”
“可以啊，记得很清楚嘛，行，纸上得来终觉浅，具体细节我就不问了，等会我们直接上手试试。”
看到曾经的学生能够如此流利地回答出自己的问题，虽然难度并不算太大，但考虑到他们先前的基础，也已经是相当不容易了。
其实很多内容，在学生们随身携带的册子上都有详细记载，他们要做的就是不断重复地背记，直到滚瓜烂熟为止。
之前在工农兵学院是如此，北上之后也是如此，程刚的提问，也只是想确认这些同志，有没有丢下先前的功课。
所以初步考验过关，程刚便转身拍了拍身边这匹逐渐开始躁动的母马，随后对小陈说道：
“小陈，牲畜的人工授精，这个在国际上都属于相当先进的技术，学习的机会十分难得，你的主业就是牲畜养殖，后面一定要认真观察，不要浪费了这次宝贵的经验。”
“嗯，教员，你就放心吧。”小陈坚定地点点头。
看到学生朝气蓬勃的样子，程刚自然很是满意，接着他又对另一个年轻人说道：“小王，我知道你学的是医学。
不过现在我们的条件有限，人手更有限，所以人的病也好，动物的病也罢，你都得了解一下，可能会很辛苦，要做好这个心理准备。
这次我专门带了好几本书过来，有时间的话就多看看，如果遇到不懂的问题，可以记下来，等我下次过来的时候给你解答。”
小王看起来要显得更加腼腆一些，因此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嗯，好的，程老师。”
这两个年轻人，算是第一批从锐京输送到北方的人才，实际的水平暂且不说，至少觉悟还是能够让人放心的。
今年开年之后，刘之丹在陕省省委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才打通了陕甘山区到鄂豫陕雒南根据地的交通线，后来陆陆续续转移了几十名同志过来。
除去军事和政工干部外，像是农业、医药还有教育领域的人员也有好几个。
其中小陈是畜牧科学员，贫农出身，在村里完成扫盲之后，又被乡里选拔出来，接受了一年的专科教学。
而小王同样是打小的文盲，参加红军之后，花了三个月认字，连里的指导员看他学习还挺认真的，便推荐到锐京深造，一年的理论学习结束，就扛起药箱当了赤脚医生。
后来北上行动选拔人员，二十岁出头的他们，便主动报名，跋涉千里来到了这处陌生的土地。
短暂的学习生涯其实很难打下深厚基础，但这样急就章的模式，也是没得办法的办法，还好只要识字，书籍程刚总不会缺了他们的，后面慢慢学便是了。
跟两个比较熟悉的学生打好招呼后，程刚又和本地的三个年轻人说了起来。
这些都是红军学校当中年纪较大的男生，十三四岁，后世可能初中还没毕业，但放在眼下都算是半个劳动力了。
只是可能发育期营养供应不足的缘故，这些半大少年相比同龄人，大多要显得瘦弱矮小，看起来就跟还没长大似的。
而且以程刚的估计，因为这里缺乏足够的教师和粮食，所以整体的教学进度其实要远远落后于锐京，很可能在这学了一年，效率还不如后者三个月的集中教学。
即便如此，好歹也接受了这么久的教育，他们还是能够派上些用场的，至少在语言这关上，能够被选拔进来的，基本交流不存在太大问题。
所以程刚大概摸了下这三个少年的底子，便跟他们干脆地说道：
“这次让大家过来，主要是来见识一下，若是有什么看不懂的也不要紧，后面陈老师和王老师都会教你们的。
总之大家放宽心，以后认认真真学技术，肯定能有口饭吃，要是学得好的，以后说不定还能吃上肉哩。”
一说起饭和肉，很明显就看到三个年轻人的眼睛都要亮了，包括精神都变得专注不少，还连忙学着样子点起头来。
见状程刚也是微微一笑，他很清楚现在跟这些小孩子说什么大道理，效果其实不会多好，唯有用食物来诱惑，说不得还有奇效。
毕竟他们都是在最难挨饿的年纪，承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苦痛，即便是学校的这段时光，供应的粮食也只能说勉强能够垫个肚子。
所以面对能够吃饱饭的目标，那股子认真劲自然不小，更不用说今天中午，程刚还专门给他们一人发了个肉夹馍。
哪怕那个所谓的肉夹馍，其实不过是一块白面馍馍，里面夹了一丢丢的肥肉，差不多和程刚上回在现代的肯德基里点的一样，可依旧把几个年轻人给馋坏了。
难得地吃了回好的，现在程刚又竖起一根胡萝卜在他们面前，自然不会存在什么怀疑，同时也更加珍惜进入学习小组的机会。
做完思想工作后，程刚也没有再浪费什么时间，直接挽起衣袖，戴上早已准备好的橡胶手套，然后对学生们说道：
“好，废话就不多说了，关于发情鉴定的技术细节，等会到晚上你们再好好复习，现在趁着机会，一个个过来上上手，先看我是怎么做的。”
说完之后，程刚小心翼翼地站在母马的后面，若不是它已经被严严实实地绑在了临时制成的木架上，他可能还真不敢贸然行动。
但既然上场了，也就容不得半点迟疑，深吸一口气，上回专程去马场学习过的直肠检查法便派上了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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