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4日下午,下山的红四军主力,取得了大汾堆子前伏击战的胜利,随后向西横穿洛肖山脉,经历三天三夜的艰难跋涉后,大多数人员成功于17日抵达了目的地。
随后经过1天的隐蔽与休整,同时也是为了等待合适的进攻时机。
18日下午,这支部队配合作为诱饵的三十一团两个营,成功发动了对敌第四路吴尚旅的反击,并顺利将其击溃。
现在时间已经推进到了19日清晨,经过昨天傍晚的清理,原本的战场上,只留下了些许痕迹,还记录着昨日战场上的硝烟与鲜血。
1月的湘省东部,白天只有10小时左右的时间,大概得7点前后才会天亮,李润石昨天晚上安排战后收尾,又差不多熬了一宿,此时还在呼呼地补觉。
不过相关的事宜都已经准备妥当,按照既定的计划,红军干部们把昨天一整天收容的俘虏,全部拉到了一处空地上。
也不管这些俘虏心里到底会怎么想,同志们先是宣读了一下红军的俘虏政策,表示如果愿意加入红军的,自然大加欢迎,但若是不愿也不强求,还会发放路费。
路费不多,每人两枚银元。
最后出来讲话的是三十一团的团长朱运清,虽然作为诱饵分队的指挥员,他已经被敌军围困近一周的时间,昨日又带领分队同志继续奋战数个小时,晚上也只是稍微打了个盹。
但到了今天早上依然还是那么神采奕奕,毕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精力旺盛得很。
朱团长的话讲得很直白,同时这也是每次俘虏会上例行的措辞,基本所有干部都能够背出来。
大抵就是:“天下穷人是一家、放下武器就是兄弟的道理,希望他们回家之后,种田的种田,做工的做工;
如果仍旧当白军,再和红军打仗,枪口不要对着自己的兄弟。”
同时,虽然不在根据地,传单来不及印刷,但还是发动了不少湘省的战士,来到俘虏当中宣传红军的政策:
“白军弟兄们,不要给地主资本家卖命。你们流血牺牲,家里照旧受穷。”
“参加红军吧,红军官兵平等,不打不骂,经济公开。”
若考虑到此时白军士兵的识字率,这样操作的效果其实也不错,同时揭穿了白军军官向这些士兵声称的所谓红军要‘剥皮抽筋’的那派胡言。
当然了,即便如此,真正选择加入红军的人其实并不多,毕竟这些俘虏的老家基本都在湘省,那里还有他们的亲人。
若是加入了红军,万一被那些回去的士兵给举报了,恐怕还得连累到自己家人,对于一般人而言,很难放下如此顾虑。
面对红军如此大度的政策,不少俘虏确实有些难以置信,包括一些曾经被俘放回去,又被第二次抓住的士兵,从昨夜起他们就一直低着头生怕被认出来。
但是红军将士们都没有和他们计较,这也是时间有限,马上就要撤离此地了,所以只能选择尽快释放俘虏。
否则的话,若是在根据地,还少不得把他们收整起来,该治病的治病,同时做好宣传工作,最后再礼送回去。
这样的流程,大家已经进行过很多次了,也逐渐明白了为什么要李委员还有程主任一定要坚持推行这一政策。
就像是上次反围剿时,因为敌军装备良好,训练有素,所以算是打了一场硬仗,各方面都有不小的损失,面对战友们的牺牲,红军战士们的心里是又沉痛又气愤。
结果却有战士发现,这次抓到的白军俘虏,其实有不少就是上次放回去的那些人,又如何顺得下那口气,于是就有人指着俘虏的鼻子说:
“这回一个不放,放回去还当反动派!”
“消灭一个少一个!”
“为牺牲的同志报仇!”
平心而论,这些战士的心情无论是谁都能够理解,特别他们不少还是十几二十岁的青年,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
不过李委员在听说了此时后,很快就过来给大家做了思想工作:
“出气,报仇,你们找错了对象。
白军士兵绝大多数不是地主豪绅,你杀了他,地主豪绅连眉头都不皱,马上又去抓新的,结果还是穷苦老百姓倒霉。
红军不是要解放劳苦大众吗?有些同志脑子一热就忘了。
做什么事都得有耐心,白军士兵越是不了解我们,越要往回放,让他们回去替我们宣传。
一回不行两回,两回不行三回,总有一天他们会觉醒过来的。要是放回一个能争取十个,这账不是很好算?
所以,放好,还是杀好呢?”
不得不说,李委员在军中尤其是基层士兵当中,无论是威望还是信任度,都可以称得上最强的那个人。
这样一说之后,大家的心里其实也就亮堂了,虽然还是没办法完全心平气和地看待这个问题,但至少对红军的俘虏政策不再有抵触情绪。
事实也证明了李润石的正确性,在接下来的几次大大小小的战役中,凡是与红军有过接触的部队,抵抗程度都要弱上几分,接触得越多就越弱,到后面不少白军士兵,直接就是朝天放了几枪,然后便乖乖投降了。
当然也包括一些人,在数次被俘后,逐渐改变了自己的思想,终于选择了加入红军,甚至还要带着身边的兄弟一起过来。
比如现在在二十八团一营担任排长的曹福海,就是一位在红军里出了名的解放战士。
“同是一个人,在白军里是懦夫,到红军里就变成了勇士。
同是一个人,在白军里似乎愚昧无知,到红军里就成为能说会道、懂得许多革命道理的战士。”
这就是这个时代里红军那独特的优越性,同时也是所有红军指战员们的底气所在。
同样的,这次俘虏的吴尚旅战士,基本所有选择加入红军的那些人,都是之前有过被俘经历的,而他们在昨天的战斗中,也大都早早放弃了抵抗,选择了缴械投降。
几小时后,处理完后续工作的红军战士们,带着所有能够携带的战利品,迈着快步迅速地离开了这处战场,只留下了一批被释放的俘虏,在此面面相觑。
“叔,这红军老爷,看起来也没那么可怕嘛。”
“这是人家的恩情,记着就好了,下次真要相见了,我们也不要忘了本。”
“嗯呐,叔,我都听你的。”
侄子望着远处红军离开的方向,他的仅有的朋友之一,隔壁班的二傻子,在刚才选择了加入这支队伍。
他不懂这个选择背后的意义,不过叔跟他说,二傻子孤儿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愁,自然没得顾虑,可他不一样,他还有老家,还有家人,还有叔。
所以他还是听了叔的,跟着他一起留了下来,顺带把红军发的两块钱交给了叔。
而老叔这边,也是神色复杂地看了看东北方向即将消失的队伍,平素颇为贪财的他,内心却对包里增加的四枚银元毫无波动。
本来以为活了这么多年,已经看透了这个世道,却没想到居然碰上了这么一群“不讲道理”的人,让他差点对自己产生了怀疑,这种冲突感甚至暂时压抑住了他对财物的喜爱。
可惜啊……
“走吧,后面的路,怕是不好办哩。”沉默片刻后,老叔还是发话了,他心里想着,与接下来的回程相比,和红军打仗,倒成了一件简单又安全的事了。
笑了笑,不知道是笑这个世道,还是笑那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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