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你看这饭,真多,赤匪还挺大方的哩。”
“说什么鬼话呢,要叫红军,知道不,工农红军!
你这小子,迟早得死在这张嘴上。”
“哦哦,红军,红军,嘿嘿,叔,饭这么好吃,你不多吃点啊。”
“谁说我不吃,饭要慢点吃晓得不?
唉,这饭确实是好,有油有盐的,就是不知道那红军老爷,后面要怎么搞我们咯~”
“啊?叔,红军不是说优待俘虏么,你看我们投降了他们就给饭吃,多好啊。”
“哼,就知道吃,你也不用你脑子想想,这天下哪里有这么好得事。
我看啊,这顿饭就是让我们先安分下来,后面指不定还有什么招数会使出来哩。”
“可我听隔壁班的二傻子说过,上次他被红军抓回去,就啥事没有,还给他发了两块钱哩。”
“我看你才是个二傻子,那~那能一样么~这次……这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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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反正就不一样,肯定没这么好的事!”
“哦哦,那就不管了,我先吃饱了再说。”
“嘿,那你再多吃点,到时候人家看你长得壮力气又大,直接把你拖过去当苦力!”
“那……那苦力能吃饱饭不?”
“还想吃饱饭?我看你是做梦!还记得我们村里的那个大个子不?”
“记得哩,我小时候还和他玩过。”
“那你晓不晓得他死了?”
“啊?他死了啊?什么时候的事哦?”
“哼,我也是听村里后面来的人说的,前两年冬天,他家老子得了病,为了给他老子买药治病,那家伙把自己卖给了王家当长工。
嘿嘿,说是长工,实际就是个奴才,连畜生都不如,吃得比畜生差,干得比畜生多。
也不想想,他就一个外来户,跟那王家八竿子都打不着,怎么就敢把自个卖给人家。
十八九岁的伢子,前头还壮得跟头牛似的,没过两年就垮了,听说是今年过年的时候死的。
等他一死,他老子也没了,他妹好像是被拖走卖掉了吧,连带着那栋屋子都被王家给收走咯。
你瞧瞧,这买卖做得值不值?要我说啊,这穷人治什么病哩,死了拉倒,清净!”
“这个……叔,那我们不会也被卖出去当苦力吧?”
“这谁知道,后面你小子千万要给我老实点,不管人家说了什么都别答应,要真有什么事情,跟着我就对了。”
“诶诶,好嘞,叔,我都听你的。”
“唉,早知道就不该把你带出去,这菩萨灵是灵了一回,可他老人家也没给多提个醒啊!
这回要是不走运,不就把你害了么,我得怎么跟我地下的大哥交待哟……”
“叔,你别难过,到时候要真有什么事情,我个子大,我先顶着。”
“好!没枉你叔我照顾你这么多年,到底是个孝顺的孩子,记住啊,要真遇到什么事,让你去干你就得给我去干。”
“嗯,叔,放心吧!
不过,叔,你说这菩萨显了灵,又没有接着提醒,是不是我们拜得还不够哟,要不今天晚上我们再拜拜吧?”
“咳咳,这个先不用急,我们现在还被人家关着呢。”
“好的咯,欸?叔,你收起来的那些供品哩,我怎么没看到哩,你藏哪里了咯?”
“你个二货,哪来的这么话,给我老实吃饭去!”
“哦……那叔,你怎么一直不吃啊?是不是病啦?”
“你才有病!老子身体好着哩!就是没啥胃口……
你小子特乃乃的眼睛还能放光了啊?嘿!想吃不?”
“想!叔,能分我点不?”
“想得美!老子撑死了都不给你。”
“哦……”
“算了,给你分点吧,娃啊,叔我可是自己饿着肚子,也要给你多吃点的,你可千万要记得这个恩呐!”
“嘿嘿,谢谢叔!”
被临时用来充当俘虏营的一处空地上,周围都是荷枪实弹的红军战士,这对叔侄,包括他们营所有的俘虏,都被关押在这里。
此时太阳已经下山,天色也愈发地昏暗,大多数被俘的湘军人员,这一整天就只中午吃过一顿,到此时也饿得差不多了。
本来以为还要继续饿着肚子,却没曾想红军居然还给他们安排了伙食,盛饭的木桶提过来之后,在红军战士的棍棒教育下,这些人倒也老老实实地吃了起来。
都是大头兵,战场上也没什么讲究,或是蹲着或是直接坐地上,哼哧哼哧地一碗饭就进了肚。
这些吃的主要是缴获自第四军的军粮,因为马上就要转移,此处临时仓库里囤积的大量粮食根本来不及带走。
虽然红军干部们已经在组织周围的村子安排人员前来抢运,但这么远的路,也不可能运回根据地,只能将其中的大部分发给当地的老百姓。
这样也有利于藏匿,不然即使找个地方放着,等后面红军一走,白军或者当地的民团也有法子找出来,只有依靠老百姓的积极性,才能避免敌人拿回这些战利品。
当然了,一方面附近的村落不多,另一方面因为战争的缘故,很多人都躲到了山里,想要把人组织起来,委实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所以红军内部也得想办法消化一批,虽然都是些劣质糙米,但这时候哪里有什么讲究,能吃饱就已经很不错了。
对于红军全体指战员而言,今天的晚饭,混合着胜利的喜悦,显地格外的香甜,而且满足。
连带着这些俘虏,也享受到了一回别样的待遇,这一顿饭的量,抵得上以往的两三顿了,个个都吃了个肚饱。
唯有那位老叔的心情很是郁闷,他怎么会告诉侄子,前头藏包里的那些吃食,本来是他打算自己偷偷吃掉的,可偏偏正好遇到红军摧枯拉朽地打了过来。
当听到那阵喊杀声时,老叔就知道完了,心里头只想着该怎么找机会逃走,但左看右看,四处好像都不太安全。
这子弹不长眼,万一跑的时候被人来了一枪,人可就没了。
灵机一动,干脆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顺便还不忘抓紧处理一下包里的私藏。
其实也没有多少东西,就十来块银元和些吃的。
这当兵的虽然有军饷,但也不是时常能发下来。
发下来后,还少不得四处打点些个,要是再手痒控制不住去赌几把,或者管不住下头那玩意,基本就攒不住几个子了。
老叔还算是会过日子的,可四五年下来,除了寄给家里的一点之外,身上也就这么几块大洋,这次肯定不舍得丢了,指不定还得靠它买命呢。
至于那些吃的,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点心,但也算得上细粮,如果要问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
对军阀部队里的大部分士兵而言,公平买卖是不可能的,这辈子不可能公平买卖,自己做又不会做,就是或偷或强,再不济强买强卖,才可以维持得了生活这样子。
老叔自然也差不太多,毕竟军中的那点伙食就够填个肚子,想吃饱吃好那还得自个想办法。
这次出兵,他倒是利用好了机会,才有了这么点存货,结果又遇上了红军出山,眼下周围四处都是红军的喊话,直把他吓了个半死。
当时老叔就想着,这吃的要是被人家收掉,那可就太可惜了,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全给塞肚子里。
尤其是那个糍粑,又硬又干,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吃下去的。
可惜的是,老叔不知道红军的优待政策,从被发现到关押,整个过程都没人搜刮他的财务,一直到吃饭,包里的那些银元还老老实实地躺在那呢。
就是肚子有点撑,偏偏还舍不得那碗饭,心里头再郁闷,也得死命地塞进去,如此心情自然不用多说。
但不管怎么样,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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