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惊华!
九牵机
子时已过,上林苑仍是灯火通明。
傅玦带着戚浔下马车来,一眼看到谢南柯等在上林苑门口,见傅玦和戚浔一同出现,谢南柯也有些惊讶,又忙上前行礼,“拜见王爷——”
傅玦摆手,“宋少卿呢?”
谢南柯立刻道:“在里面。”
傅玦大步进了苑门,戚浔跟在傅玦身后,谢南柯落后两步,疑惑地看向周蔚,周蔚表情郁闷地道:“我也不知怎么回事,我去戚浔家里找她的时候,王爷也在。”
谢南柯眉头高高一挑,亦惊诧无比,今日是乞巧节,子时前后,傅玦还在戚浔家里,这代表了什么?
谢南柯自不敢多想,一定神,连忙带着周蔚跟了上去。
傅玦还未找到宋怀瑾,便先在白日的临水花阁之中看到了一群衣香鬓影的男男女女,这些人满脸惊恐,被御林军看守其中,远远地看到傅玦出现,他们交头接耳说着什么,或是紧张或是振奋,皆神色各异。
沿着花阁外的花圃小道一路往里走,这时才看到宋怀瑾得了信迎上来,看到傅玦来了,宋怀瑾好似看到了救星一般松了口气。
他抱拳行礼,又禀告道:“王爷,是齐家二小姐出事了。”
傅玦蹙眉,齐家二小姐便是齐家二房的长女,是此番可能嫁去西凉的人选之一,傅玦立刻道:“她们本应该在宫里,可是皇后娘娘带她们出来的?”
宋怀瑾应是,又道:“皇后娘娘今日带着大皇子殿下和淑妃娘娘,以及三位备选的小姐一同来上林苑赴宴,她们是戌时到的,只打算在此留一个时辰,至亥时返回,她们到了园中之后,夜宴才正式开始,饮宴半个时辰之后,便是长公主殿下安排的其他行乐。”
“园中几处地势高的楼台,被设为观星之地,邻水花阁中,设了净水视影盆,花圃西侧的凉亭里有斗巧台,前面的石桥是香桥会,还有两处设了香案拜星魁拜七姐,东边的曲水流觞渠里今日可放河灯,还有两处花灯灯楼。”
宋怀瑾一口气说完,足见长公主设宴用足了心思,他接着道:“饮宴之后,便是大家趁夜游玩之时,上林苑面积太大,今夜只用了小半个园子,用了几百盏灯盏照亮,四处都是灯火明灿的,因此大家去各处嬉闹,并不会害怕。”
“皇后娘娘饮宴之时,与长公主都吃多了酒,因此其他人去玩乐之时,她们都去了北面的撷芳馆暂歇下,驸马照看长公主,淑妃娘娘则陪着皇后,大皇子和另外三位小姐,都在宫人的陪同下出来玩耍,却没想到到了亥时,大皇子、吕家姑娘和陆家小姐都回来了,唯独不见齐家小姐,人是皇后娘娘带出来的,自然不好如此回宫,便吩咐宫人出来寻找。”
宋怀瑾语声微沉,“足足找了半个时辰,在东北方向的望月楼之下找到了齐家小姐,找到的时候,齐家小姐已经断气多时了。”
戚浔和傅玦听得心惊,莫说齐明棠已经在备选之列,便只凭她国公府的身份,此案也非同小可,宋怀瑾又指向北面撷芳馆的方向,“如今皇后娘娘和长公主都在那边等着。”
傅玦抬步往撷芳馆去,一边走一边问:“因此齐明棠是从望月楼上摔下来的?”
宋怀瑾点头,“暂时是如此推测的,事发之后,皇后娘娘很是担心事情影响太大,是长公主说通知大理寺来验尸,前后因果调查清楚了,无论是对齐家还是对陛下,便都有了交代。”
傅玦便问:“有何疑点吗?”
宋怀瑾道:“暂时还没发现,齐家二小姐的尸体就在望月楼下,头上有严重外伤,应该是坠楼所致,望月楼下官也上去看了,暂时没发现有何异常,这望月楼共有三层,是此番观星之地,三楼上外面有一圈围栏,围栏到腰间高,按理说不会掉下来才对。”
傅玦已经走到了撷芳馆之前,他面容一肃进了院门,外头站着两个拿拂尘的宫侍和几个小太监,见是他来了,立刻进去通禀。
很快便听见一道沉肃之声,“让临江王进来。”
傅玦回头看了眼戚浔,戚浔自然知道规矩,她跟着谢南柯等人等候在屋檐之下,看着傅玦和宋怀瑾一前一后上了台阶。
门口掩着帘络,宫侍掀起纱帘,轻纱起落之间,戚浔瞧见个一身正红宫裙的貌美妇人,她着盛装,妆容明艳,却不显媚俗,凡是通身雍容华贵,戚浔快速垂眸,不必猜便知晓此人便是皇后,她出身忠国公府,是现任忠国公的亲妹妹,闺名孙映雪。
“拜见皇后娘娘。”
傅玦和宋怀瑾一同行礼,坐在主位上的孙映雪抬了抬手,“二位免礼,临江王怎么来了?”
傅玦道:“大理寺得了消息之时,微臣也知晓上林苑出了事,虽未知会刑部,便也一同来看看。”
孙皇后通身贵胄,此刻眉头却紧拧,她怀中揽着个六七岁的孩童,正是她嫡出的大皇子赵玥,赵玥似乎受了惊吓,此刻面庞发白的躲在她身边。
听见傅玦的话,孙皇后和一旁的长公主对视一眼,长公主道:“你来的正好,想来事情宋少卿已经告诉你了,大理寺仵作可来了?”
长公主坐在左侧首位上,驸马秦瞻陪在她身侧,除了她之外,屋子里还有三人,是孙菱、杜玉萝,以及镇南将军吕匀昉的女儿吕嫣。
三人也都面色惊慌,尤其杜玉萝和吕嫣,出宫之时她们三人一道出来,可如今齐明棠却死了,自然令她们倍感惶恐。
傅玦道:“来了,就在外面候命。”
长公主一听便对皇后道:“大理寺这个仵作,便是我与皇后提过的那女仵作,手段颇为高明,让她验明棠的尸体,若当真是被人谋害,必定能查出来。”
傅玦听到此处道出一疑问:“敢问公主,齐家小姐似是从高处坠下,因何觉得她是被人谋害?”
长公主闻言叹了口气,“起初我们都是以为她是从高处跌下的,可一来望月楼的围栏不矮,二来,她唯一带在身边的侍婢说过,说她从小畏怕高处,齐国公府内超过两层的小楼从来不上,并且事发之时,天上星月被阴云遮去,已没法子观星,因此她去那望月楼十分古怪,如此一说,我们也觉得奇怪。”
傅玦面露恍然,孙皇后此时道:“本来早就应该回宫中了,可出了这样的事端,无论是意外还是命案,都不好交代,因此你们当格外细致探查,若明棠真是为人所害,便一定要将那害人之人揪出来。”
傅玦和宋怀瑾应是,长公主又道:“年轻一辈的,都在花阁之中,还有几位夫人,都在西跨院候着,淑妃陪在那边,因死了人,我知晓在场之人都可能有干系,便将所有人都扣下了,唯独下午离场的与此事无关。”
长公主行事利落,考量周全,她一声令下,便是再不愿意,这些人无论老少,都不敢辩驳,如此便极大的方便了衙门查问。
傅玦应是,“好,那我立刻待仵作去验尸。”
长公主看向皇后,“皇后可要去看看?”
孙皇后眉头皱紧,又拍了拍身边人,“玥儿,你留在此处,让嬷嬷作陪,母后去去就来。”
赵玥本是不情愿,但意识到此事非同寻常,便喏喏应了,孙皇后站起身来,抚了抚襟前褶皱,大步朝外走,长公主与驸马跟上,孙菱犹豫片刻,径直跟着在了长公主身后,落后的杜玉萝和吕嫣对视一眼,也缀在最后。
孙映雪出了门,往檐下扫了一眼,果真看到一女子提着验尸箱笼,便问道:“这便是你说的女仵作?”
长公主应是,戚浔三人连忙行礼。
孙皇后有些好奇戚浔的技艺,是否真如长公主说得那样厉害,又打量了她一瞬,方才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望月楼而去。
望月楼在园中西北角,因位置偏了些,视野便格外开阔,因是观星之所,楼内亮着耀目灯火,戚浔跟着一行人到的时候,便见楼下守着几个御林军,楼门之前并无异常,楼东侧站着几个人,夜风之中,有女子的低泣之声传过来。
皇后和长公主并未走的太近,傅玦带着戚浔走上前去,很快,他们看到了躺在地上的人,齐明棠面朝下趴着,身下大滩血迹将碧青华袍染透,在她身边跪着个黄衣婢女,想来便是长公主说过的齐家侍婢。
看到来了人,这侍婢满脸是泪的看过来,宋怀瑾上前道:“这是临江王和我们大理寺的仵作,你莫要哭了,让仵作看看你家小姐是否是为人所害。”
侍婢微微一愣,很不确定的看向戚浔,戚浔也不多言,放下箱笼套上护手,很是利落的走到尸体身边,望月楼下是一片月季花丛,这个时节,正是月季盛放,而此处灯火映照不足,光线昏暗,齐明棠趴在花丛之中,若不是两个御林军举着火把,甚至难以发现。
周围已有凌乱踩踏痕迹,戚浔蹲下身来,仔细查验齐明棠身上伤势。
不远处孙皇后蹙眉看着,又问:“齐国公他们应当快来了吧?”
长公主点头,“应当快了。”
孙皇后叹了口气,“这会儿陛下必定也已经知道了,实在不好交代,别人把女儿送进宫,本宫却将人带出来出了这等事。”
长公主宽慰道:“你也是觉得她们在宫里整日学规矩太过憋闷,想带出来散散心,谁也没想过会出这样的意外。”她又往戚浔这边抬了抬下颌,“这个丫头颇为厉害,咱们等一会儿功夫,便知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
长公主话音刚落,蹲在尸体旁的戚浔便抬起了头来,“王爷——”
见她开口,所有人都朝她看了过去。
戚浔肃容道:“不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