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分48秒了!”
冲过终点的时候,罗小明看了一眼秒表,冷冷地说:“休息五分钟,然后再来一次,这次给你们22分30秒,跑不到继续罚!”
庄严弯着腰,将枪放在地上,汗水从迷彩小帽的边缘渗出,顺着脸颊边缘滑到下巴,然后滴落在地上。
“大嘴,你特么就是三区队的罪人……”
“我已经没有力气屌你一顿了,大嘴,你特么……”
所有人都低声在埋怨王大通。
王大通一脸冤屈,压低声音道:“我也是想让大家好过点。”
时间超了。
罗小明果然没有食言。
五分钟一过,他立即指了指师大门的方向,“第二趟,达标时间放松至22分30秒,记住,达不到时间,回来还要跑。”
嘟——
不由分说,他吹响了哨子。
庄严想死的心都有了。
可是没办法,还是得跑不是?
抓起枪,扛在肩膀上,所有人再一次重复之前的路。
这一次,没人敢继续投机取巧了。
12个人全部老老实实沿着五公里的既定路线奔跑。
只可惜,体力消耗实在太大,这一次,他们还是没有达标。
“你们跑个球啊!都25分多钟了!”
罗小明站在教导队的大门边,看到远处渐近的几个士兵,一脸恼怒。
很显然,这个速度让他很是失望。
他一挥手,朝飞云山上指了指,“别停了,冲山头!目标500米高处大松树!这次给你们十八分钟,超过了再罚!”
这是个意料之中的结果,12个学员早已经对自己不保希望了。
从早上到现在,他们的休息时间加起来不够半小时。
仅仅从10点半到现在,他们已经跑了一次四百米障碍外加两趟五公里,也就是十公里的武装越野距离。
人,毕竟不是铁打的。
不过,军人,却是铁打的。
大家已经无力去反驳,也无力去争辩,服从意识已经深入骨髓的士兵们再一次晃晃悠悠穿过中队的宿舍楼,绕过炊事班,进入饭堂后面的小路。
这条小路,是平日里开饭前“开胃活动”的理想路线,一共两条,一条是将近两百多米高度的山上那棵歪脖子树为折返点,没人量度过到底有多少路程,但是教导队的经验是9分钟内下来。
一条是山腰处三百多米高的那棵估计长了几十年的巨大的笔直松树为折返点,日常规定时间是十六分钟完成。
山路是最难跑的,陡峭不说,还碎石、杂草丛生,跑一次,皮肤但凡裸露的地方都会被划开一道道口子。
庄严觉得自己现在已经进入了麻木状态。
爱咋咋地!
反正整我不死,就不怕你往死里整!
12个学员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端着枪朝中队后山上跑。
冲山头是陆军野战部队的一种特色训练,每个野战军士兵都要经历这样的训练,只要部队边上有山,那么冲山头就是他们训练里的保留节目。
冲山头考验的是体力、毅力还有身体协调能力。山陡,路窄,上去的时候很耗体力,下来的时候要像兔子一样灵活,几乎和草上飞一样,脚踮在那些崎岖不平的石头上,稍微不慎就能把人摔个七荤八素,摔断手脚也会发生。
无论危险性如何,这种训练方式依旧在野战军中延续至今。
好不容易登上了半山腰,巨大的树木遮挡住了太阳,带来了一丝难得的阴凉。
按照既定的路线,接下来要穿过这片大约几十米宽度的密林,在那棵大树旁有一条小路,从那里可以折返开始下山了。
严肃边喘着粗气边掏出迷彩服口袋里的表,一看泄气了,已经十五分钟了,能按规定时间回到连队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庄严,我们又超时了……”
他冲着前面的庄严喊了一嗓子。
庄严站住脚,脸上早已经是一片殷红的血色,他大口喘着气问:“多少时间了?”
“十五分钟了……”严肃绝望地噗通一下坐在地上,脸色和庄严相比恰好相反,像白纸一样。
听到这个时间,大多数人全都绝望了。
一分钟时间,就算从这里跳下去再跑回教导队都不会达标。
想着还要挨罚,不少人一屁股坐在灌木林的草丛中,嘴里嚷道,不跑了不跑了,跑死人了,时间根本不够!
大家停了下来。
没人想继续跑。
坚持是靠一口气。
看到表上的时间,所有人都泄气了。
大家都放弃了继续跑下去的念头,一个个歪歪斜斜躺下,倒在灌木丛里。
庄严仰面朝天,透过那些树叶看着蓝蓝的天空,阳光穿过叶子的缝隙,投射在身上。
若隐若现的阳光,让他有种迷离而魔幻的感觉,仿佛整个人都远离了这个现实世界。
时间,仿佛停顿了。
一切的累,一切的苦,班长的命令声,营区的号子声都在远去,好像和自己从不相关。
他脱下迷彩帽,汗水哗一下居然从绷紧的帽檐处倾泻出来,眼睛都被腌了一下,有些辣辣的刺痛。
用帽子抹了一下脸上的汗水,庄严转过头去看着周围。
自己的边上躺满了东倒西歪的战友。
所有人的迷彩服上下没有一寸干的地方,就连91式战术背心都湿透了,帽子上一层白白的盐巴。
他问王大通:“大通,今天咱们一共跑了多少公里武装越野?”
王大通伸出指头,嘴里边叨念边算,最后苦笑了一下:“算上早上一次五公里一次三公里,白天出操后一次五公里,刚才被罚两次五公里,现在冲山头,估计有25公里左右了……没包括早上战术训练后的四百米障碍……”
庄严用帽子擦了擦脑袋上的汗,人坐了起来,说:“你知道吗?我在家三个月用腿走也走不了那么多路……”
他长叹一口气,足足好几秒,然后才道:“这恐怕是我一辈子连续奔跑最多的一天了,也算是最漫长的一天了……”
大家一阵沉默。
躺了五分钟,王大通忽然叹了口气说:“走吧,反正都迟到了,总不能不回去,回去继续挨罚算了。”
大家慢吞吞爬起来,又把装具背好,准备下山挨罚。
躲避,根本就不是解决的办法。
庄严一想到回到队里,罗小明不知道还会让大家怎么折腾,心里就有些发怵。
五公里?冲山头?还是四百米障碍或者别的什么体能训练?
他不寒而栗,一转念,对大家说,“兄弟们,我有个办法,你们肯不肯听我的?”
所有人停住了脚步,都将目光齐刷刷投在庄严的身上。
“什么办法?”王大通问。
庄严咬牙说:“说实话,大家死,不如死一个。我这个办法,只要一个人受罪,其他人肯定都能解脱。”
严肃问:“庄严你说,我们试试。”
就连平常很能吃苦,而且一向低调不吭声的严肃也有崩溃的时候。
现在,他眼中的目光很显然地告诉庄严,他也想找个办法,不想继续被罚。
大家都觉得到了承受的极限。
庄严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说:“呆会到半山腰我就装中暑,你们把我扶下去,这样我看班长就不会罚我们了。我想,他也怕将一个兵训死,对不对?”
众人面面相觑,心里不由自主都在衡量着庄严这个主意的可行性。
这就意味着,装死!
大家的脑海里,顿时都跳出一个巨大的问号——这事,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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