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的藏书阁,建设在碧波湖的中心,独立一块宣台上,是个三层的楼阁。
从碧波湖乘船前往藏书阁,用两炷香时间。下了船后,顾轻衍带着安华锦进了藏书阁。
顾家的藏书阁,收罗天下藏书,古往今来,世代累积,十分可观。
有一层书架,专门收集着兵书。
顾轻衍直接将安华锦领到了那一层书架面前。安华锦的眼睛立马焦在了书架层层罗列的藏书上,搜索着安家藏书里没有的书籍。
顾轻衍站在一旁,也不走开,跟着她眼睛一寸寸搜寻。
“有五本,安家没有。”安华锦看了一圈,回头对顾轻衍说,“能借?”
“能在这里借看,不能带走。”顾轻衍要的不是今日她登顾家门,还要下一次也让她来,不能总拿一本《兵伐》威胁人,这五本书,够她能带她来至少五次吧。
安华锦将手背在身后,似笑非笑地看着顾轻衍,“你这主意打的未免太明显了。”
顾轻衍也背手在身后,负手而立,微微低头看着她,“那你上不上当?”
“上!”
安华锦做什么事情,都干脆果断,从小到大,唯有与顾轻衍的婚约,她不想取消,又不想大婚,磋磨自己,在天平的两端不停拔河外,别的事情,看清楚后,都会痛快的很。
“我与你一起看。”顾轻衍微笑,“每七日,我有一日休沐,那一日时,我就带你来家里。”
安华锦从中抽出一本没看过的书,“行。”
用晚膳时,顾老夫人派人来喊,二人才出了藏书阁。
顾老夫人拉着安华锦坐下后,笑着伸手点她额头,“你这个小丫头,原来这般爱书,倒是与怀安真是合适的很,他以前日日泡在藏书阁,有时候晚膳都不吃呢。”
安华锦浅笑,“我只是喜爱兵书,别的不怎么喜欢。”
“安家是将门,你爱兵书再正常不过。”顾老夫人笑问,“寻常时候,除了看书,还爱做什么?”
“在军营里跟着爷爷一起练兵,出了军营后,能让我有兴趣的事情,都做。”安华锦也不瞒着。
有趣的范围广的很。
顾老夫人点头,笑着向男席看了一眼,隔着屏风,隐约能看到顾轻衍的影子,今日的他似乎比每日都愉悦,神情间透着轻快,腰间那枚吉祥结,看的尤其打眼,“我听他祖父说,怀安身上那枚吉祥结,是你编的?”
安华锦点头,“编着玩的,被他正好看见要了去。”
顾老夫人笑意深了些,意有所指,“这孩子平素最是素淡,尤其不喜欢身上挂累赘之物,如今这般喜欢这个物事儿,可见就是因为出自你手的缘故,才每日都佩戴在身上,日日不离身。”
安华锦弯起嘴角,也别有深意地说,“顾奶奶,您可能误会了,出了顾家门的他,与在顾家的他,是不同的,喜欢什么,也不是顾家门里的标准。吉祥结这种小玩意儿,不值一提的,就是被他瞧个编法特别新鲜戴着玩儿而已,戴一阵子,也许就过了新鲜劲儿扔了。”
顾老夫人一顿。
安华锦又笑,“就像我,您看见的是踏进顾家来做客的我,是这般模样,可是出了这大门,我又是另外一番模样了呢。”
顾老夫人默了片刻,也笑起来,“你这丫头,是个促狭的,我这些年,喜欢吃斋念佛,不常出门,倒不太知道如今外面什么模样了。”
安华锦端正地说,“我三年前来京城与如今来京城,也没发现什么变化。”
“没变化好,京中安稳,才是百姓之福。”顾老夫人又拍拍安华锦的手,感慨,“安家镇守边关,安稳军中,也是大楚之福。”
安华锦笑笑,不再接话。
用过晚膳后,顾老夫人笑着问,“锦丫头,改日还会再来看我这婆子吧?”
“会的。”
顾老夫人放心了。
顾老爷子站起身,背着手对安华锦说,“小丫头,来我书房说说话再回去。”
安华锦从善如流,“听顾爷爷的。”
“你别跟着了,半个时辰后,来我书房接她送她回安家老宅。”顾老爷子见顾轻衍也站起身,对他摆手。
顾轻衍挑了挑眉,温声说,“爷爷别吓唬人,她惊梦之症刚刚好些,受不得吓。”
顾老爷子胡子翘了翘,“她是个怕被人吓唬的人吗?还没过门呢,这就护着了,你放心,你爷爷又不是恶人。”
顾轻衍笑着又重新坐下身。
安华锦随着顾老爷子出了正院,去他的书房。
顾家白日热闹,到傍晚的时候,忽然一下子就静悄悄的了。走在青玉石砖的路面上,遇到仆从,退在一旁,规规矩矩见礼都不带出声的。
顾老爷子走在前面没说话,安华锦落后他一步,他不开口,她就等着,心中猜测顾老爷子会跟她说什么,是直来直去地问她什么时候与顾轻衍大婚,还是如顾老夫人一般说话有技巧地试探她的想法。
诚如顾轻衍说,无论哪一种,她与他,是取消婚约,还是大婚,都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儿。
“锦丫头,你爷爷的身体,可还好?”走了一段路,顾老爷子开口。
“再活二年没问题。”安华锦干脆告知。
顾老爷子脚步一顿,“他今年也才五十九吧?”
“嗯。”
“我今年六十三了,太医说,我还能再活十年。”顾老爷子叹息,“你爷爷年轻的时候,单手能举起一头牛,身体壮实的很,没想到,这么多年,倒是身体不及我太多。”
安华锦低头看了一眼地面,“我爷爷这些年在战场上受过几次重伤,性命垂危从鬼门关硬拽回来的那种,后来我父兄去后,他愈加操劳,身子骨就垮了。”
顾老爷子沉默片刻,“为了大楚江山,黎民百姓安乐,安家付出的太多了。”
“我爷爷说比起安家的祖宗们,他算是长寿的了。”安华锦笑笑,“身为安家人,活的不止是安家一门,天下百姓安稳,也是值得。”
顾老爷子点点头,“顾家不及安家。”
“顾爷爷别这么说,安家有安家的好,顾家有顾家的好。”安华锦语气寻常,“天下哪里有灾情,国库不丰裕时,顾家赈灾,救济百姓,从没少做了。”
二人说着话,来到顾老爷子的书房。
有人侍候上茶水,二人对坐,顾老爷子笑问,“锦丫头,你可会下棋?”
“会啊。”安华锦也坐下身,因人而处,顾老爷子随意,她也随意了几分。
顾轻衍的棋艺,是顾老爷子启蒙的,后来又请了大师教导,青出于蓝。顾老爷子棋风大开大合,安华锦自然也配合着他的棋风,与他一个走向。
棋下到一半,顾老爷子又开口,“小丫头厉害的很呐!”
安华锦笑,“顾爷爷更厉害。”
“我吃的盐虽多,但也不见得比你更厉害。”顾老爷子笑问,“你与怀安可对弈过?”
“对弈过。”
“输赢如何?”
“他赢我一子。”
顾老爷子大笑,“若是这样说,你与我对弈,没尽力,我可下不过那个臭小子,回回要输他三个子。”
似乎承认孙子比自己强,一点儿也不丢人,神色还很骄傲。
安华锦捻着棋子,“那还继续下吗?”
“下,总要下完,你尽力些,赢了我,我送你一件东西。”顾老爷子目光落在棋局上,“比《兵伐》还好的东西。”
安华锦眨眨眼睛,提醒,“顾爷爷,您已经送过我见面礼了,那礼也不小。我今日登门一次,收礼都收的手软了呢。您再送我东西,下次我都不好登门了。”
“那些都是初次见面的礼。”顾老爷子摆手,“这件东西不同,我就留着这时候等你下棋,你若是赢不走,那我是舍不得给的。”
“我尽全力,您也尽全力?不会故意输给我?”安华锦笑问。
“不会。”
“那您可要小心了。”安华锦说着,落子,便是棋风一变。
她素来凡事都喜欢下快刀,所以,这时候听顾老爷子一说,当真不客气了。
于是,一盏茶后,棋局落幕,安华锦也没多赢,赢了一子。
顾老爷子很是感慨,“除了那个臭小子,还没几人能下过我。”话落,对外面喊,“顾开,去把我一直收藏的那个好东西拿来。”
“爷爷,不用让他去取了,我已经给您拿来了。”顾轻衍推门进入,手里捧了个匣子,眉眼温润含笑,“我就知道您会输。”
顾老爷子:“……”
这是谁家的臭小子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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