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楚拿到符箓,没有耽搁,先去了趟王家,毕竟这是唯一的要紧事。
他见了王龙七便问道:“你爹呢?”
“一个在睡觉、两个在下棋、还有一个在后院池塘钓鱼呢。”王龙七自然地回答。
李楚道:“让你爹过来集合。”
“有办法了?”王龙七一喜,顿时笑着去通知自己的父亲们。
王龙七的父亲到齐以后。
李楚这才将一张符化了一碗符水,给四人各自淋了一点。因为四个王掌柜都认为自己是真的,所以也并不抗拒。
果然。
其中三个王掌柜一淋上符水,就立刻消融成了一滩泥水。
眼见这一幕,不禁让人再度为李茂清的手段称奇。
王家剩下的烂摊子,自然不归道士管了,李楚他们跟王龙七打了个招呼,就自行离开了。
再回到十里坡,正赶上小锦鲤和狐女携手回来。
原来前些日子余七安在镇上的学堂给她们报了名,小锦鲤先去上了一阵子,狐女刚从神洛城回来,就也去上学了。
如今德云观在余杭镇风评甚好,即使知道她们是一对儿小妖精,倒也没有什么人排斥。
尤其小锦鲤,据说和她坐得近的同学全都能遇见好事,大家争着抢着想要和她玩。
对此李楚很高兴,毕竟再穷不能穷教育。
要不是小肥龙实在不懂说人话,他都想把孩子也送去上学了。
但是,虽然不用去学堂,书还是要读的。
毕竟某位鲁姓先贤曾经说过,养龙不读书、不如养口猪。
于是乎。
刚跟万里飞沙从河边儿玩完回来、一脸干泥、右爪子拎着鱼、正咧着嘴傻笑的某条龙族幼崽,忽然就被李楚平静的目光锁定了。
小肥龙一个激灵。
不对。
这眼神大不对。
溜之!
它转身就要跑,可恶魔小道士的锁定哪里是它一只可怜弱小又无助的龙宝宝能够躲掉的。
下一秒,李楚就已经闪身出现在了它的面前。
小肥龙胖嘟嘟的身形一下僵住,顿了几秒钟,然后……笑着将自己抓住的几尾活鱼拎了起来,递给李楚,“嗐!”
谄媚。
李楚毫不领情,揪着它的犄角将它拽进屋子里,对老杜道:“今后每天给它规定几个时辰的学习时间,教它念书识字明理。进度快些没关系,以它的智商,应该很快就能自主学习了。”
“得嘞。”老杜立刻应下。
“我也想学。”后面的万里飞沙忽然道。
事实上,他对小锦鲤她们能上学也很羡慕,只是他的年纪大了点,不好意思一起去。
虽然认真算起来那两位的年纪都比他大很多——但是人和妖毕竟不是一个算法。
李楚看向万里飞沙,倒是对他的上进心有些诧异。不过想想也是,以他的脑子,大概是没少吃没文化的亏。
于是李楚对老杜说道:“那就连老沙一起教……这样进度可能得放慢点,让雷龙宝宝迁就一下他吧。”
万里飞沙:“……”
虽然心里很不爽,但是又找不到什么反驳的理由。
起初道观里的热闹还让李楚有些许的不适应,毕竟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这里都只有师徒二人。
而且后来添的这几位成员都是孩子心性,闹得有些鸡飞狗跳。
余七安对孩子们的态度就是放养,永远坐在那里笑眯眯地看着。
只有老杜没有愧对自己的长相,有一副老成持重的态度,不时像个长辈一样管束他们一下。
可偏偏他的辈分是整个德云观最低的……
夜深人静时,他也盘算过德云观这几个是人不是人的,一、二、三、四、五、六、七……然后倒吸一口凉气。
自己排老几。
这事儿不能细想。
……
平静的日子过了没两天,道观就又来了一位客人。
一位熟客。
“陈化吉?”
虽然多日不见,但是李楚凭借的熟悉的舌苔,还是一眼认出了来者。
相貌普普通通、目光灵动、鼻孔粗大、舌苔深厚……的朝天阙玄衣卫陈化吉,见到李楚,露出一个温暖纯真的笑容。
“小李道长,我想死你啦!”
他一上来就甩开舌头,“前段时间听说你去神洛城了,我还担心这趟回来见不到你怎么办?没想到还真让我碰上了,这可真是缘分啊。”
“陈兄。”李楚静静地将茶杯推过去,“有事说事吧。”
自打陈化吉劫狱那次认识以后,又一起办过几次事情,也算是老熟人了,所以李楚也完全不跟他客套。
“好的。”陈化吉讪笑了下,说道:“这次来确实是想请小李道长去帮忙的。”
“但讲无妨。”李楚一抬手。
“是这样……因为我上次所犯的事情太过恶劣,虽然被关了多日禁闭,后来又有将功补过的表现,但宗门上还是把我下放到南疆去了。”陈化吉挠挠头,说道。
他犯下的事情,就是当初劫狱救小柳姑娘。
尽管后来证实是一场乌龙,没有造成太大损失,但依旧十分恶劣。没有将他直接逐出门庭,已经是相当仁厚的处置了。
所以后来他十分卖力的参与了几次案子,譬如李楚在江南王府练级的时候,他一直有在陪同……做记录。
最终事情尘埃落定,给陈化吉的处分结果就是,派到南疆齐天城驻所。
“你可能有所不知,在我们朝天阙里,被派到天南州去,就几乎等于是彻底放弃了你这个人。”陈化吉扁着嘴,可怜巴巴。
因为天南七家从来不容许别人的手伸进自己怀里来。
所以朝天阙只是象征性地在七座府城建了七个驻所,每个驻所都只有寥寥几个人手,走个形式罢了。
在天南州即使有诡案,也不会轮到朝天阙去处理,按规矩自有天南七家的人出手。
所以在天南州的朝天阙弟子,几乎不可能有任务,也不太可能有功劳,也没有任何人尊重,就等同于被打入冷宫。
考虑到陈化吉之前的过错,得到这种处置倒也不太出奇。
“你不知道那里的日子有多难熬……”陈化吉惨痛地回忆着:“每天什么事也没有……什么也不用做……我刚到的时候,三位同僚都热情地欢迎我,因为终于可以凑齐人手打麻将了……”
“我们就在那里每天白天打麻将……晚上打火锅……白天玩、晚上吃……每个月唯一不同的就是发俸禄那天,大家一起逛青楼……”
“听起来……”石桌边的余七安打断道:“这日子还挺不错的?”
“确实。”李楚也点头。
“对于没有上进心的废物来说,是很不错。”陈化吉叹声道。
“那你有上进心吗?”老道士狐疑地问。
“丝毫没有。”陈化吉毫不犹豫地摇头。
“这不就得了。”老道士一摊手,“当一个废物有什么不好?”
“是挺好的啦……但是如果有机会能离开,还是要努努力嘛。”陈化吉笑了下,“我去那边还不到三个月,就发生了一件千载难逢的大事。”
“我们驻所,居然接到诡案了!”
“天南州的七座驻所加起来,两年也不一定能碰上一桩案子。我去才不久就遇上了,几位同僚都说是我鸿运当头,给我立功的机会,然后这件事就交由我处理了。”
“可这件诡案,居然还有些棘手。”陈化吉蹙眉道:“我发现……我可能搞不定。如果请同门帮忙或者请上面派人,那功劳就不算我一个人的,到时候不一定能调离天南州。天南州又没有什么其他宗门,想找帮手只能找天南七家,那我就成朝天阙之耻了。”
“想来想去,我就想起了你。”陈化吉看着李楚,再度伸出舌头,“在我心里,没有人比你更值得信任了!”
“诶——”李楚抬手,示意他容后再舔,“先具体说说是什么诡案吧,正好我师傅在这里,可以听一听。”
“好的。”陈化吉连连点头。
“是这样,这桩诡案发生在南疆齐天城外、一座小镇的一处庄园里。”他缓缓讲述道。
“这处庄园已经荒废很久了,主人家此前多年一直在朝中为官。前阵子呢,这位家主年纪大了,赋闲回家,就想回来旧宅重新住一段时间,这才发现整座庄园已经破败不堪。”
“而且奇怪的是,园子里面不止是残破,还吊着许多野猫野狗的尸体,不知是什么变态在里面虐杀的。”
“他就命下人们前去打扫,可是谁知,第二天就有人在庄园中上吊死了!正是在里面守夜的下人。”
“仅仅是一桩命案,主人家还没有多想,只当是凶杀,于是加派人手巡夜。谁知第二天,所有参与守夜的人,全部都被发现吊死在庄园各处!”
“他们这才怀疑是邪祟所为,老主人在朝多年,忠正耿直,不肯向天南七家求助,而是坚持找我朝天阙办案。”
“于是第三天,我就遣散了他们守夜的队伍,独自一人遁入那座庄园中,想看看究竟是什么邪祟……”
“少侠好胆量。”余七安赞了一声。
“嘿嘿……”陈化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半晌,才道:“好吧,其实我是在墙头看的,没敢踩进去。也打定了主意,事情不好、掉头就跑。”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等到了大半夜,还没发现任何异状,都要开始打呵欠了……”陈化吉的声音渐渐压低,“忽然,扑啦啦一阵声响,一只乌鸦落进了园子里。”
“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听见那乌鸦发出一声特别凄惨的叫声!当我转过头的时候,就看到了极惊悚的一幕。”
他的瞳孔连连收缩,显然是余悸未消。
“什么?”余七安赶紧好奇地问。
“一只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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