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后,日军进逼南京,国府内迁重庆,教育部先迁汉口,再迁重庆。
除了国立复旦公学、同济大学等众多高校撤离上海之外,还有很多本科高校因为种种原因滞留上海。
其中包括国立交通大学、暨南大学、沪上商学院、沪上医学院、中法工学院,私立大同大学、大夏大学、光华大学、沪上法政学院、沪上法学院、持志学院、正风文学院、同德医学院、东南医学院,以及沪江大学、震旦大学、东吴大学法学院、沪上女子医学院等教会学校。
此可谓中国教育史上一种堪称悲壮的奇特现象:上海已经沦陷,留下部分高校在已经成为“孤岛”的租界办学,而远在重庆的教育部则已然能够继续对“孤岛”中的大学行使管理主权。
也正是因为此,租界内的各大高校的师生,天然成为了大上海最具抗日意识和抗日精神的年轻人之一。
军统、中统、红党、中华民族解放行动委员会等等组织、党派纷纷在租界内各大高校秘密开展活动,发展壮大。
与此同时,租界内,尤其是法租界的各大高校也成为七十六号、日本人的重点监控、渗透对象。
可以这么说,租界内各大高校内部看似很平静,实际上,平静的背后一直都是斗智斗勇的惨烈厮杀。
半个小时前。
国立沪上医学院。
校园里,学生们三三两两的散步,交谈,间或有一些同学在某处云集,他们在热烈的讨论着什么,有同学开始向沿途经过的师生散发传单。
也就在此时,一位戴着眼镜的青年学生,看了一眼正在热烈讨论的同学们,他的眼中满是欣喜和赞赏的目光,不过,此人没有靠近,而是从身旁经过。
忽然,几名早就在路边扮作看报的特务,扔掉手中的报纸,上前一左一右挟持住该名学生,然后迅速有一辆车驶来,特务将该名青年学生塞进了汽车里。
该名学生数次从车窗探出身子,试图逃走,同时口中高呼抗日口号,不过,每次都被迅速拉回去了。
最终,众目睽睽之下,沪上医学院的师生们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学生就这么被人绑走了,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被抓的人是我们的人?”程千帆皱眉问道。
“这个学生叫涂子渊,在沪上医学院实际上并不属于活跃分子。”豪仔说道,“涂子渊的叔叔是上海警察局南市分局的缉私科长,此人从不参加郑智活动,不过,根据我们的暗中观察,这人是有抗日意愿的,并且以叔叔是汉奸为耻,周希亮认为这人很适合做情报工作,所以暗中和涂子渊有过接触。”…
“嗯?”程千帆表情阴沉下来,“周希亮和涂子渊见过面了?”
“见过,周希亮向涂子渊宣传过抗日。”豪仔点点头,“不过,按照周希亮所说,他用的是化名,且很警觉,涂子渊并不知道他更多的情况,更不知道他的工作单位和住址。”
“传我命令,周希亮即刻进入蛰伏状态,老老实实呆在洋泾浜教书,其余诸人暂时切断和周希亮的联系。”程千帆沉声说道。
“明白。”豪仔点点头,“我即刻通知桃子。”
乔春桃是情报一组组长,周希亮是副组长。
豪仔离开后,程千帆眉头紧锁。
这便是敌后地下斗争的艰险以及矛盾之处。
特情组要壮大,要继续发展,必须有选择的吸引新鲜血液。
但是,即便只是有选择的吸引新鲜血液,这依然具备一定的危险性和暴露可能。
他们能做的,就是尽量小心,再小心,仅此而已。
……
沪上医学院的医学生涂子渊被特务抓捕,这件事引起了沪上医学院师生的强烈不满和愤慨。
法租界巡捕房侦知,沪上医学院的师生意欲于明日进行游行示威,抗议七十六号的特务滥抓无辜,要求特工总部迅速释放无辜学生。
法租界当局要求巡捕房必须密切此事,做好控制局面,必要时弹压之准备。
“课长,七十六号做事情太糙了。”程千帆面带愠色,他对三本次郎说道,“他们要抓人,没必要当着那么多的学生、教师的面进行,完全可以秘密抓捕。”
“现在倒好,公开抓捕,不仅仅毫无保密性,还给我带来了麻烦。”他苦恼不已,说道。
法租界巡捕房政治处主任坦德向中央巡捕房施压,要求程千帆务必妥善处理此事,决不允许沪上医学院的师生的抗议行为引发成整个法租界高校的连锁反应。
同时,坦德还要求程副总巡长务必保护各高校师生的安全。
绝对要杜绝特工总部越境抓捕之事再度发生。
“这件事你不必顾及七十六号。”三本次郎说道,“我知道这件事会令你为难,不过,从另一方面来看,这正是程千帆在学生中塑造对日本态度强硬的好机会。”
“程千帆一直都是对日亲近态度,即便是我现在表现出对日强硬,也很难取信。”程千帆摇摇头。
“不不不。”三本次郎摇摇头,“这件事要表现出的本质,并非是你对帝国态度变得恶劣,而是在法国人和帝国之间,你显然更加听法国人的,只要让那些暗下里你的人明白这一点就足够了。”
他看着宫崎健太郎,“从某方面来说,你的这种有选择的倾向性,反而能够更加取信重庆方面。”
听到三本次郎提及‘镰刀计划’,程千帆便露出些许不情愿,以及有些不安的情绪,“课长,我的感觉是郑卫龙对我一直是很警惕的,他虽然派人与我进行了一次接触,不过,只是礼节性的问好而已。”
他摇摇头,说道,“在那之后,他们并没有再联络过我。”
“如我所料不差的话,郑卫龙会在这两天就再度联系你。”三本次郎说道。
程千帆很惊讶,他注意到三本次郎说这话时候的语气颇为笃定。
“你看看这个。”三本次郎说着,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档案袋递给了宫崎健太郎。
程千帆注意到档案袋上的‘绝密’字样。
他露出为难和踟蹰之色,“课长,以我的级别,这样……不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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