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了，从现在开始给客户打电话通知新品上市，务必以最快的速度把产品全面铺开……”
近一个月的连续生产不但让工人熟练度提高不少，也囤积了比较可观的库存量。接到大哥的电话，苏峥快速做出决定。
“还有一件事，陈志高的磁带工厂已经开始正式生产了，前几天你回京城，他没好意思打扰你。”
“行，我给他打电话。”
放下电话，苏峥并没有急着给陈志高打电话，仔细想了好一会儿后才拨通了陈志高办公室的号码。
听到苏峥的声音，陈志高立马笑道：“怎么样？楚叔叔和秦阿姨对你什么态度？”
苏峥如实说了情况，说完之后主动扯回正题：“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事情你没忘记吧？”
“没忘，不就是给你朋友留销售区域么。”
“嗯，我仔细想了想，有个建议给你……”
听完苏峥的建议，陈志高微皱着眉头：“这样能行吗？万一你说的省级代理商实力不够，或者是精力不够，可就直接影响到厂子的销量了，我觉得还不如按照之前的做法多找一些合作渠道。”
“陈总，渠道多了固然能快速打开销量，但也不是没有弊端。全国这么多城市，不敢说每个地方都找一个销售渠道，哪怕是只有一部分城市建立销售渠道也得有上百个客户，甚至更多吧？”
苏峥不是临时起意，上个月在鹏城督促新品研发时他就发现了这个问题，销售渠道太多，客户销量大小不一，但每个客户都需要厂子亲自对接管理，这样太浪费厂家的精力，也不方便管理。
可这些客户都已经建立的合作关系，有些还是从卫生巾一路跟随过来的合作伙伴，冒然取消他们的经销权肯定会引发不满，甚至是危及到自己的口碑。
陈志高跟自己的情况不一样，磁带厂刚刚开始，这样做不会引发不好的结果，无非就是陈志高刚才担心的那种情况，短期之内销量可能达不到预期的效果。
“咱们要搞生产，还要跟同行竞争，哪有那么多精力照顾到每一个客户。客户数量越多，以后就越容易出现管理问题。”
“把小区域归拢成大区域，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按照省份划分，咱们找省级代理，让省级代理去发展下面的市县级代理，一级一级垂直管理，咱们能省去不少烦心事。只要渠道捋通顺了，以后只会越来越简单轻松。”
“服装厂你也打算怎么做？”陈志高反问一句。
“对，只是现在有点骑虎难下，正因为这样我才给你提建议。当然，采不采纳你自己决定，我只是不想让你遇到同样的麻烦。”
“那行吧，我先试试看。”
电话挂断之后，苏峥轻叹一声，自己给陈志高的建议是比较容易实现的，反倒是自己这边有点麻烦。
后世大部分生产企业都选择把渠道下沉，苏峥开工厂之后不自觉地就把后世的做法搬过来借用。可他忽略了一点，渠道下沉是经过几十年的行业发展慢慢摸索，一步步沉淀总结出来的有效方法，主要是因为信息传递速度太快，行业信息太过透明。
说句不好听的，生产企业也是被逼无奈才选择的渠道下沉，目的就是省去中间渠道环节费用，将省下来的渠道费直接投放到终端销售市场，从而降低产品零售价格，增加自身竞争力。
不过话又说回来，之所以能实现渠道下沉，也是因为信息传递速度快，手机通讯软件发达的后世，随时随地都能了解到市场真实变化，一个业务员只需要一部手机就能同时跟十几个甚至几十个销售渠道做到有效沟通。
可现在，条件完全不够支撑这多渠道同时接洽。
说白了，苏峥这一步跨的有点大。
之前渠道没有现在这么多，也相对单一，对接管理起来不是那么费劲。现在渠道增加了，而且还是两个工厂的渠道，以后如果再涉足其他行业，问题只会越来越明显，所以不得不重新回头按部就班地重新设定合理有效的销售渠道。
这种情况又给苏峥提了一个醒，重生确实拥有超前的记忆，但并不代表着超前的记忆搬过来就能使用。
所有事物的发展都有自身规律，即便是因为某种原因提前了，该有的过程根本跳不过去。
……
跟预想中的一样，新服装产品一经推出立刻赢得热烈反响，色彩艳丽的裙子不但满足了老百姓最基本的穿衣需求，同时还满足了她们追求新鲜的心理。
服装厂每天都要接收大量布料，然后加工生产给各个销售渠道供应成品服装。跟风比想象中来得迅速，或许是因为视线的转移，亦或者是因为苏峥之前的举动让其他服装厂利润不足，市面上供应健美裤的厂家少了很多，俨然有丽人健美裤一家独大的势头生成。
跟风不仅限于服装厂，超乎想象却又觉得理所当然的事情出现了，前段时间破产新闻经过酝酿之后开始显现它的影响。
各种关于企业变动的小道消息层出不穷，闹得人心惶惶，为了避免沦落到吃救济金的窘境，主动辞工干个体生意的人越来越多。
“我算是真切感受到了，自从破产新闻出现之后商店和小贩数量急剧增加，好多都是没有营业执照的人，天天打游击卖货。”
颜丙涛手里捏着几粒花生米，眉宇间遮不住的得意之色，“我是真没想到，破产的新闻竟然能给咱们带来好处，最近上门进货的小商贩越来越多了。”
“这还不好吗？”马胜利嘿嘿笑了一声，端起酒杯冲着颜丙涛示意。
“哧~溜！”
颜丙涛惬意吸了一口酒，放下酒杯之后点头笑道：“我没说不好呀，就是感觉有点意外。可真应了那句老话，几家欢喜几家愁。不得不说，聪明胆大的人可真不少，这才刚有点风声，还没确认是真是假就迫不及待的往外跳。”
“聪明人？”
马胜利抿嘴哼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颜丙涛：“颜大哥，嫂子现在可比你赚得多，你就没想过从厂里出来专门做生意？”
颜丙涛一怔，随后摇头：“你嫂子一个人就能应付得了，我出不出来意义不大。”
“那可不一样！”
马胜利快速否定，“前两天二哥来厂里时我俩聊过这个问题，当时我就说你现在日子过得舒服，厂里上班轻松不累还有工资，嫂子店里生意同样不累赚得更多，你家的收入绝对能超过沪市百分之九十九的人。”
颜丙涛傲然点头，这话说得一点不假。
“你猜二哥怎么说？”马胜利冲着颜丙涛挑眉。
颜丙涛心头一跳不自觉地追问：“怎么说？”
“二哥说也就是现在看着还行，以后民营企业越来越多，出来做生意的人也会越来越多。人家天南海北地跑着找赚钱门道，你只能守着沪市这一亩三分地……”
颜丙涛脸色一变，如果这话是马胜利说出来的，完全可以不往心里去，可若真是苏峥说出来的，那就说明很大可能性发生。
想想自己只能吃沪市一个地方的利润，人家却能吃到更多地盘的利润，甚至是多个行业的利润，颜丙涛眼神开始闪烁：“那不能够，我一直都是支持苏峥的，只要苏峥一直发展壮大，肯定少不了我一口吃的。”
马胜利干笑两声，直勾勾地盯着颜丙涛，这让颜丙涛心里更加没底，不由问道：“胜利兄弟，苏峥是不是还说什么了？”
“没有。”马胜利张了张嘴，最后吐出两个字。
颜丙涛赶紧给马胜利酒杯添酒，饱含深情道：“胜利兄弟，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是知道的。远的不说，就说你负责的卫生巾工厂，大哥从来都是举着双手支持你的，你嫂子好几次都跟我说，要不是胜利兄弟一开始的帮助，我们家商店也不能有今天这种局面。”
“我跟你嫂子从来没把你当外人看，你也不能把大哥当成外人对待，有啥话你可一定要跟大哥说啊！”
马胜利微低着头，似乎在纠结什么。
颜丙涛目不转睛看着马胜利，静静等待马胜利开口。
“唉……”
马胜利抬头看着颜丙涛，“其实也没什么，二哥说以后会有很多机会，如果能抓住或许还有跟别人打擂台的资本，如果错过了，他自己都保证不了以后生意能做到什么地步。我说句不该说的，二哥自己都保证不了自己能好过，怎么能保证你的收益？”
“不能吧？”颜丙涛诧异看着马胜利，“不管是卫生斤还是服装厂，苏峥都已经领先别人了，只要不出错，哪有被人超越的可能呢？”
“铁饭碗都能打破，有什么不可能的？”马胜利轻哼一声，“二哥说了，如果是普通工人辞工出来做生意用不着害怕，就害怕有些机关单位部门上班的人出来做生意，这些人认识的人多，随便找点关系都不是一般人能挡得住的。”
颜丙涛不吭声了，他在企业上班，更清楚机关单位的重要性。很多时候企业都要看机关单位的态度做事，真要跟苏峥说的一样，机关单位的人出来做生意……
危机感瞬间笼罩全身！
“胜利兄弟，以苏峥的聪明程度，既然想到这一层了，肯定想到应对之策了吧？”颜丙涛小心试探。
“没有。”
马胜利果断摇头，“二哥跟我一样都是普通工人家庭出身，祖上三代扒干净也找不出一个当官的亲戚，真要遇到这种情况只能硬着头皮扛。”
颜丙涛脸上闪过失望，只能暗暗叹气。
“不过二哥也说了，任何事都不是绝对的，只要咱们能赶在别人抢饭吃之前把自身实力壮大，即便是遇到这种情况也有硬抗的实力。”
“什么意思？”颜丙涛愣了一下，连忙追问。
马胜利撇了撇嘴，“字面意思呗，抓紧时间扩大生产规模。”
颜丙涛恍然松了一口气，“那就扩大规模呀，现在生意这么好，拿赚到的钱去扩大规模不就行了嘛。”
“你说得简单！”
马胜利讥笑一声，“颜大哥你是在办公室上班的，有些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被马胜利教训，颜丙涛脸色有些挂不住，却又不好表现出气愤，只能耐着性子问道：“那你说说难在哪里？”
马胜利端起酒杯仰脖喝完，掰着手指头说道：“首先是生产设备吧！新设备那么贵，得卖多少衣服才能赚出来一套设备？其次是厂房工人吧？厂房不够大，设备往哪放？工人怎么干活？这些事情加在一起需要多少钱你算过吗？”
颜丙涛腹诽，我又不是老板，我算这些干嘛？
腹诽归腹诽，好奇却是更重：“那苏峥打算怎么做？”
“二哥说鹏城那边大力招商建厂，地皮和工人的问题比较好解决，主要就是设备问题。新设备倒也不是买不起，关键是买不了那么多设备，少量设备根本提升不了多少生产量，如果有合适的二手设备就好办了。”马胜利唏嘘叹道。
二手设备？
颜丙涛下意识地摇头：“人家要是有设备自己就生产了，哪有往外卖的道理啊。”
“谁说没有？”
马胜利梗着脖子，一副抬杠模样，“效益不好的国企就算有设备又能如何？他们要是能生产出热卖的产品，就不至于看着自家工人往外跑了。”
颜丙涛悻悻笑道：“人家自己设计不出来，还不能模仿吗？”
“模仿？”马胜利冷笑一声，“健美裤模仿的人少吗？还不是被二哥打下去了？”
颜丙涛察觉到了不对劲，刚才还在唏嘘感叹的马胜利怎么突然之间变得这么笃定了？盯着马胜利，快速回想刚才他说的话，颜丙涛隐约有了猜测。
“胜利，你跟我说实话，苏峥到底想怎么做？是不是需要我帮忙？”
……
“二哥，颜丙涛答应帮忙了。”
“好，我知道了。”
“二哥，我可能没演好，被他看出来了。”
“没事，过程不重要，结果才是关键。”苏峥笑着回了一句。
辞工的人多了，小商小贩也就多了，并不是所有商贩都能第一时间把手头的货卖光，哪怕只是少量库存的滞销，这么多商贩加在一起也不是一个小数字，这对生产者来讲，就是直接的销量提升。
新产品的热销和健美裤销量的提升让服装厂变得异常忙碌，即便是增加了工人数量，依旧有些不够用。工人不够用，设备同样分配不开。增加工人倒是简单，可宿舍也不够用。
一句话说白，厂区太小了。
大哥打电话时给的建议是先搞一块地皮备用，哪怕现在不建厂房，先把工人宿舍建起来都行。只要有住的地方，就能大量招工，工人轮流干活，机器不停歇总能把产量提升上来。
建议确实不错，但在苏峥看来，这样做只会暴露自己实力不足。
与其这样，还不如花点心思看看能不能从其他地方搞一批二手生产设备，毕竟不是所有服装厂都在仿制自家的产品，也不是所有服装厂都能维持生活。只要遇到一个问题严重的厂子，就有可能搞到二手设备。
关键是自己不能派人挨家挨户询问人家企业是不是快要撑不住了，有没有变卖家底的打算。谁都要脸皮，真要这样做，即便是真得遇到情况不妙的厂家，人家不但不一定承认，甚至有可能将登门的人撵出去。
所以苏峥想到了颜丙涛。
沪市棉纺厂是国内排名前几的大型企业，跟它合作的服装厂多不胜数，颜丙涛身为办公室主任，想要拿到客户资料易如反掌，哪怕是这些客户中间没有濒临倒闭的，颜丙涛还认识其他棉纺厂的人。
苏峥清晰记得颜丙涛说过沪市棉纺厂以前搞过传帮带，帮助其他棉纺厂提高工艺水准，有这一层关系在，通过兄弟单位的关系就能得到更多信息，找到合适目标的可能性也就增加了。
颜丙涛既然答应了，自己就能轻松一些，有关系总比没有强，退一万步来讲，颜丙涛这边如果没有结果，自己还能通过别的方式解决问题，找他帮忙无非是抱着侥幸心理想要少花钱而已。
随之想到另外一件事，又是问道：“对了，我让你联系刘卫东，你联系了没有？”
“今天下午下班之前打过电话，约了明天中午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