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
就在同学们各自沉浸在激动中时，又有学生举手。
苏峥下意识地朝声音出现的方向看去，因为角度原因只能看到提问同学的侧面轮廓，但从他的穿着来看，家里经济条件应该不错。
得到吴院长首肯，举手的学生这才站起身来，“院长，自入学那天起，我和我的同学们就做好了为国家建设增砖添瓦的准备。可是，我听说好些个学长毕业分配的工作跟自己所学专业关联并不太大。”
突然扯出工作分配的话题，教室里寂静了两三秒钟，随后便有窃窃私语声出现。
大学最后一年了，谁也不再是刚入学时那么单纯的心思，再有不到一年时间就要参加工作，每个人私底下都设想过自己的未来，也试图想办法给自己谋一份好的工作岗位。
提问的学生环顾四周，得到一些同学投来的鼓励眼神后，底气更足继续问道：“院长，我们会不会也遇到这种情况？如果将来分配的工作跟经济学无关，我们能发挥的作用是不是会受影响？我们四年学习的知识会不会被浪费？”
吴院长哪能不知道这帮学生的心思，微笑看着提问的学生，“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也要问一个问题，你们觉得为什么会有这种情况出现？”
为什么会有这种情况出现？
学生们面面相觑，不是他们不知道，正因为知道原因，才不好回答。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各个单位都缺大学生人才，而且都渴望分到大学生干部。有些小城市的地方单位为了抢到大学生干部，甚至会主动联系当地户籍大学生，主动承诺工作和待遇，试图劝说大学生放弃国家分配的工作，回到家乡工作，即便如此也不一定得偿所愿。
国家分配工作肯定不能厚此薄彼，雨露均沾才是平稳之策。只是这种做法对个人不是很友好，有些学生能分到理想的工作，有些学生分到的工作则让人提不起嘴，所以他们才会有此担心。
原本试图从院长这里得到一些宽慰的话，哪怕是善意的谎言也好，没想到被这样一句话堵了回来，不少心怀期待的学生难掩失望，低声叹气。
吴院长扫视教室内的学生，看到他们的表现脸上笑容淡了几分，当他看到最后一排的苏峥时，眼里闪过一抹诧异。
“苏峥，你笑什么呢？”
这句话像是水珠滴落在了滚烫的油锅中，自己心情正不好时，居然有人幸灾乐祸。无数双不满眼神回望苏峥，让苏峥尴尬不已。
“我刚才走神了，想到其他事情没控制住自己，不好意思！”
苏峥赶紧给学生们致歉，不敢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
吴院长玩味看着苏峥，显然不打算这样轻易放过他，“从某种意义来讲你算是用人单位的负责人，这两年也招了一些大学生上班。借着这个机会，你跟大家分享一下，你的公司招聘大学生都有什么要求条件，主要看重什么，给同学们一些参考性建议。”
听吴院长这么说，刚才还不满苏峥的学生立刻换上期待眼神。
知道自己躲不过去，苏峥犹豫了好一会儿，“专业技能和工作经验是招聘人才的首要条件，如果是应届毕业的大学生，所学专业会优先考虑。”
“苏老板，为什么要区分对待？大学生难道还比不上那些没有学历的人吗？”有人听出苏峥话里的意思，当即提出质疑。
“苏老板，如果专业不对口，你的公司就不招？”
“不对，我记得报纸上刊登的爱家商场招聘广告中，不限专业只要是大学生就招。”
你一言我一语，质疑的味道越来越浓，闫鹏超不掩饰自己的笑容，巴不得苏峥说出引发众怒的话。
苏峥看向吴院长，见吴院长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态，心里不禁有些焦躁。自己第一天上课就被三番两次的当做焦点，这要是被那个毛主任知道，会不会借机找自己麻烦？
看苏峥一直不回答问题，学生们更加来劲了。
“苏老板，你在我们心中可不是畏首畏尾的形象，可千万别让我们失望啊！”
“就是啊，苏老板，难道这中间还有什么值得藏着掖着不可以公开的说法吗？”
苏峥深吸一口气，眼中浮现决然之色，冲穷追不舍的学生回答道：“我的公司是私营企业，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会有些片面，或许会有些不好听，如果让你们不舒服了，你们别跟我计较，就当我没说过。”
“哎呀，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保证不怪你！”
“忠言逆耳好话难听，我们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听到这句话，苏峥稍稍轻松一些，“在我看来，如果是刚毕业没有参加工作的学生，短时间内确实比不上没有学历，却拥有丰富工作经验的人。”
“哗……”
这句话一出，教室内立刻出现嘈杂声，大多数学生眼神古怪看着苏峥，也有个别性子急的学生按捺不住内心的不服，当场提出质疑。
“苏老板，照你这样说，我们这些经过系统学习的人还比不上那些野路子？”
“苏老板，你说这样的话，可有事实根据？”
“苏老板，原来你是这样的人……”
讲台上的吴院长饱含深意看着苏峥，不打断，也不制止学生们的逼问。
开口之前，苏峥就做好了心理准备，面对质疑苏峥一点都不慌乱，继续说道：“众所周知，私营企业跟国营企业比起来，起步时间晚起点低，但竞争却一点都不比国营企业轻松。”
“任何一家私营企业都是在与时间赛跑，稍有松懈都有可能被对手比下去，落后的结果大概率是跟在别人屁股后面吃剩饭，最后甚至连剩饭都吃不上。这对任何一个有上进心的老板来讲，都是不可接受的。”
“所以，私营企业更注重即时效果。简单来讲，就是拿来即用，用了就要出效果。只有这样才对得起我们高薪招聘的付出，才能满足公司发展的需求。”
“苏老板，你说的只是私营企业，我们将来可是要进国企和机关事业单位的，你这套说法根本不适合我们。”看苏峥停下，闫鹏超抓住机会立刻反驳。
苏峥瞥了闫鹏超一眼，点头承认道：“对，我刚才已经提前说过了，我的观点可能会片面一些。”
闫鹏超哼哼一声，没再说话。
闫鹏超反驳过的点，其他人自然不可能再提，有了片面的提前说明，学生们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苏老板，为什么爱家商场招人的时候，要求应届毕业大学生，却不限制专业呢？”
清脆的声音出现，苏峥朝说话的女生看去，微笑解释道：“限不限制专业取决于私营企业自身的发展规划，盯着眼前利益的老板肯定会要求专业对口，如果有长远目光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王婆卖瓜！”
有人嘀咕出声。
苏峥神色微变，停顿几秒后坦然笑道：“确实有点自卖自夸的嫌疑，但我说的都是真实存在的事情。比如说，爱家商场招聘的那些储备干部，他们学习的专业各有不同，如果接受分配工作，很有可能出现你们担心的问题。”
“一旦出现专业跟工作内容不匹配的情况，以后再想调整工作的难度可想而知，弄不好就是一辈子做自己不擅长、不喜欢的工作，满腔抱负只能憋在心中。”
听到这里，有些明事理的学生不禁点头，也有一些面露担忧。
“去爱家商场上班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吗？”又有人提出疑问。
“会！”
苏峥果断回答，不给别人插话的机会，又是说道：“但是，工作岗位调整起来比较简单。比如所，有人擅长管理，实习培训之后可以走上管理岗位。有人喜欢跟人打交道，那就可以去做业务方面的工作。”
“杭城的爱家商场已经开始建造了，去其他城市建商场只是时间早晚的事情，我们可以给更多人提供让他满意的岗位，所以现在招聘人才的时候才会不限制专业。说句不好听的，即便爱家商场真的没有适合他的岗位，我还有其他企业。”
这番话一出，质疑的情绪消散不少。
“苏老板，那你为什么还要坚持招聘大学生呢？就像吴院长刚才问的那样，你看重了大学生哪一方面？”
提到吴院长，不少学生扭头看向讲台上不说话的吴院长，吴院长保持微笑，点头示意苏峥继续给学生解答问题。
这一刻，苏峥忽然有种感觉，吴院长今天过来怕是有意为之。
如果只是为了给学生们传授经验加油鼓劲，根本没必要三番两次点自己的名，更没有必要把自己当成个例，引来学生们的质疑。
从刚才发生的事情来看，吴院长没有说多少话，反倒是自己跟学生们说了不少，明显是把自己当成教材了。
有了这种猜测，苏峥再看吴院长的眼神就有了变化。
“苏老板，你倒是说话啊！”
被催促声打断思绪，苏峥立刻回过神，“之所以坚持招聘大学生，主要是因为大学生的学习能力比较强。有理论知识支撑，再加上个人努力，潜力肯定要比学历低的人大一些。”
“招聘广告登报后，万和房地产公司招到了一个清花建筑学院名叫佟磊的学生。如果让他直接参与到项目建设，他能发挥的作用微乎其微。所以，我把他送到了中建三局，让他在中建三局学习。”
听到中建三局这四个字，个别学生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意外看着苏峥。
“据中建三局的人回馈，佟磊很不错，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在不久的将来，他完全能胜任自己的工作岗位。试问，如果让一个初中毕业的人去学习，能达到这种效果吗？”
说完，苏峥装作不经意朝讲台看了一眼，见吴院长没有不好的反应，苏峥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个念头。
既然你把我当教材使用，那就别怪我趁机作怪！反正刚才就是因为这个想法被你点名叫起来的，这样做也不过分。
“我跟你们说这些，不是为了彰显我自己，而是想通过实际情况告诉大家，社会远远比学校复杂。那些宁可辞掉光鲜体面工作来私营公司工作的人足以说明，私营企业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不堪，最起码私营企业都是积极向上的，包容性和发展空间并不比其他单位差，福利待遇方面更是让大多数人瞠目结舌。”
苏峥嘴角上翘，“多说一句，我参与的那些生意，从明年开始各个负责人开始享有分红权，虽然只有利润百分之一的比例，但真正能分到手里的钱并不少。就拿丽人服装厂来讲，厂长到年底最少也能拿到五万块钱以上的分红，这还不算平时的工资和节日福利，更不要说配备的大哥大电话和轿车福利。”
以丽人服装厂的效益，十万块钱的分红都不在话下。苏峥之所以不说实话，一是担心信息外传遭人眼红，二是害怕对学生们的刺激太狠。
“真的假的？”有人惊呼出声。
“大哥大得一万多块钱吧？轿车得十几二十万吧？”
“我的妈呀，五万块钱是多少年的工资？还是每年都有的分红！”
“……”
讲台上，吴院长脸上的笑容保持不住了，眯着眼睛盯着苏峥，脑子里却是浮现出老友打电话时说的话。
“我这个女婿，比大多数人都聪明，但也比大多数人跳脱，小心思鬼主意更是层出不穷。他不知道你的脾气，在你跟前肯定不敢胡来，你帮我好好管教他，随便摔打都没事。那小子脸皮厚，不会跟你记仇。只要能管好，将来肯定能给你带去意想不到的回报！”
聪明劲儿是有点，随机应变的能力确实不错，口才也属佼佼者。
至于回报，现在还看不到，但是挖墙角的心思已经暴露无遗！
这叫不敢胡来？
看看这些学生们，刚才还担心工作分配呢，现在全都开始讨论私营企业的好处了。张嘴闭嘴都是苏峥的企业，这要是再给苏峥蛊惑几次，这一届的毕业生还能给国家保留几个？
ps：有事，只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