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望秋装着的是脑浆,不是蝌蚪。苏白的话虽然让他很是激动了一下,但很快就冷静下来。事情明显不对劲,以前苏白是坚决不从的,怎么去前线呆了十来天,态度就完全变了,轻声问道:“苏白,到底出什么事了?”
苏白微微叹了口气道:“我这次去前线采访了好几个哨所,有个哨所在我们离开后不久被越南人偷袭了,其中有个战士受了重伤。那个战士我采访过,特别喜欢唱歌。我去采访的时候,他请我唱歌,然后他也给我们唱歌,他唱得真的挺好的。我在医院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快不行,艰难地对我说,姐姐,你给我唱首歌吧!我就给他唱,却越唱越难受,终于忍不住跑到一边,嚎啕大哭。”说到这里,苏白抑制不住汹涌的眼泪,抱着许望秋呜呜地哭。
许望秋心想苏白下午的时候没说这事,是怕我担心吧,轻轻拍着苏白的后背,柔声安慰道:“别哭!别哭!战士们在前线流血牺牲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在后方的我们不会流血流泪,所以,我们不要哭,要好好的活,要开开心心的活下去,不然烈士的血就白流了。”
苏白哭了一会儿,继续道:“我采访那个战士的时候,问他叫什么名字,他扭扭捏捏不肯说。在他牺牲后,我问其他人才知道他叫李倩萍,因为是女孩子的名字,他不好意思说。他只有十八岁,那么年轻就牺牲了。生命太脆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这两天我一直在想,要是我被敌人的子弹打中,牺牲在前线,会遗憾吗?我觉得真的会遗憾,我还有好多事情没做,所以,我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
许望秋紧紧搂着苏白,用责怪的口气道:“苏白,不要胡思乱想。你不会有事的。就算天塌下来,也有我扛着呢!就算阎王爷真的不开眼,想要找你麻烦,我也会把他打扁!”他柔声安慰道:“别想那么多,这些天你辛苦了,早点睡吧!”
苏白轻声道:“我哭清醒了,现在睡不着。”
许望秋就道:“那你跟我讲讲那个叫李倩萍的战士吧。”
苏白问道:“你想听他的事迹吗?”
许望秋微微点头道:“在红场的无名烈士墓上有一句铭文,你的名字无人知晓,你的功绩永世长存。既然我们知道李倩萍的名字,那我们就应该努力让他的名字流传下去。我想把他写进《猎鹰》中,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个名字,知道他的故事。”
苏白跟李倩萍接触不多,采访的时候,他不怎么说话。苏白对李倩萍的了解更多是在他牺牲后,听他的战友说的。不过战友对李倩萍的情况知道得也不多,只知道他是宁城人,父母都是工人,有两个哥哥。至于家里为什么给他取李倩萍这个名字,谁也说不上来。
听完苏白讲述的内容,许望秋让苏白睡觉,自己从床上爬起来,把剧本拿出来改。他将《猎鹰》中的一个人物改成了李倩萍,一个非常喜欢唱歌的年轻战士,在与敌人战斗的时候受了重伤。在他临终之时,唯一的希望就是战友们为他唱一支歌;最终李倩萍在战友的歌声中慢慢闭上了眼睛。
剧本改完已经四点,许望秋怕把苏白吵醒,就趴在桌子上趴一会儿。由于只睡了两个小时,到达片场之后,他的精神状态明显不佳,一幅睡眠不足的样子。
平日里许望秋龙精虎猛的,现在苏白一回来,就变得萎靡不振,自然引发了很多联想。唐国强对周里金道:“色是刮骨钢刀说得真没错
晚上剧组为袁合平践行,许望秋本来打算自己掏钱,但最后袁合平把钱掏了。他掏钱的理由很简单,你们拍这部戏才多少钱啊,而我的收入是多少啊?你就别跟我争了。这顿饭花了二千多块,可以说是吃得相当豪气了。
吃完晚饭,回到招待所,袁合平将许望秋拉到他的房间,说是有些话要跟他说。袁合平倒了两杯茶,给了许望秋一杯。刚刚酒喝得有点多,喝点浓茶可以解酒。喝了几口茶后,袁合平看着许望秋认真地道:“望秋,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导演,你的想象力,创造力都无与伦比,你留在内地真的太可惜的。我觉得应该到香江去发展,如果你到香江去的话,肯定能够获得更好的发展,完全可以成为世界级的导演。”
许望秋心想内地出不了世界级的导演吗,张一谋他们不都是嘛,轻笑道:“我相信只要电影好,不管在哪里都可以成为世界级导演的,香江很发达,可在香江拍不了我想要的电影。我喜欢战争片,而香江不是拍战争片的好地方。就拿《猎鹰》来说,在香江能拍吗?”
袁合平继续劝道:“长凤新不是合并成银都机构了嘛,你到了香江也可以跟长凤新合作啊。到了香江,你可以有更多的选择,而且金钱美人唾手可得,你拍《猎鹰》才多少钱啊。”
许望秋知道袁合平是把自己当朋友才会说这些,笑着道:“金钱美女对任何男人来说都是很有诱惑力的,但是对我来说,还有比金钱美女更重要的东西。”
袁合平有些无法理解,就道:“比金钱美女更重要的是什么呢?”
许望秋淡淡地道:“我不希望将来我们的后辈以看好莱坞电影、追东瀛动漫、以及哈韩国偶像为荣,我希望他们以我们的文化为荣。我觉得人还是应该有一点责任感的,而这就是我们这些电影人的责任。”
袁合平突然想起了夏梦,当初夏梦红遍中国,但她在长城却跟普通员工拿同样的工资。邵逸夫想把夏梦挖到邵氏,想法设法搞到了夏梦的电话。他的电话打过去后,夏梦义正词严地说,我要为革命拍电影,不会为资本家效力。
袁合平实在无法理解这样的人,摇了摇头道:“我无法理解你们这些左/派,我觉得你们活得太累了,我没你们那么伟大,国家啊,理想啊,对我来说都太远了,赚钱过日子才是我的追求。不过我还是很佩服你们这些人的。这话算我白说了。希望我们以后还有机会合作。”
许望秋心想我算不上真正的左/派,没有解放全人类的伟大理想,我还是比较现实的,笑着道:“肯定有机会合作,我以后会拍很多商业大片,这些电影很多都有打戏,需要最优秀的武术设计,而你就是最优秀的,到时候我肯定会来找你的。”
袁合平笑道:“我这个人是爱钱派,只要你给我足够多的钱,我灵魂都可以卖给你!”
许望秋哈哈大笑道:“那我们就说定了。”
第二天上午,袁合平启程回香江了。许望秋因为要拍戏,没办法亲自相送,就让苏白代自己送了送。到了晚上,许望秋他们又喝了一场酒,因此参演部队要离开了,他们肯定要跟部队一起吃顿饭。部队喝酒真的太凶残了,不光是说酒量有多好,关键是人特别多。张一谋、曾练平,以及大半个剧组都给喝趴下了。
许望秋也喝得有点多,但好歹没喝趴下。不是他酒量有多好,而是苏白护着他,不让别人灌。开始苏白没有管许望秋,不过等到他有点醉意之后,就坚决不让别人灌他了。
参演部队离开后,河口县城安静了许多,而剧组的生活跟之前并没什么不同,大家每天早出晚归,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苏白大部分时间在宾馆里写稿子,写电话班六个女兵,写猫耳洞里的战士,写牺牲的烈士。苏白原来打算写成报告文学,不过许望秋在看过稿子后,给她提了个建议,写成一本书,名字叫《面孔》,在书里面贴上战士的照片,附上战士的介绍,然后写战士的故事。一张照片,一个故事,这样能让读者更好的认识这些战士,也能更好的体会他们的牺牲和奉献。
有时候苏白会到剧组,看许望秋他们拍摄。除了跟鲍起婧聊天,大部分时候她都安安静静地坐着,剧组讨论什么,她从来不乱插嘴。不过需要帮忙的时候,她又总是很热心的上前帮忙。有时候她会买一点零食带到剧组,分给大家,这些零食是从县城的百货商店买的。剧组的人都喜欢苏白,觉得她是个特别可爱的姑娘。
许望秋并不是个懒人,不过现在做导演不像后世那么轻松,助理和副导演一堆,现在很多事都必须亲自过问,因此他的生活非常不规律,再加上写写画画,房间里总是乱糟糟的,不但有积攒的脏衣服,还有各种有用和没有的稿纸。
在苏白到来后,许望秋的房间立刻变得整洁了许多,没有的稿纸都扔掉了,有用的整整齐齐的摆在桌子上,衣服也是每天都换。几个月没剪的长头发也让苏白拿着剪刀给剪了,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了许多。
每天吃完晚饭,许望秋和苏白都会到外面走一走,散会儿步。剧组的人都说他们是金童玉女,说他们都深爱着对方,因为他们在看着对方时候,眼睛总是闪闪发亮的。
不过幸福是短暂的,大学开学的日子很快临近,苏白不得不返回学校。这学期他们新闻专业将到报社实习,她对此特别期待。苏白跟这个时代无数大学生一样,身上拥有使命感,总是想为国家、为人民做点什么。到报社实习无疑让她有了做事的可能,而这正是她翘首以待的。
《猎鹰》到现在才拍了四分之一的戏份,估计要到十一月初才能回北平拍室内戏,两人再见面得等两个月之后了,所以,两个人有点依依不舍。
早上起来,许望秋冲苏白微笑:“老妞儿,你早啊!”
在蓉城很多人习惯叫老婆“老妞儿”。苏白听到许望秋这么叫自己,不禁俏脸微红,抿嘴笑道:“哈巴儿,你也早啊!”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笔趣阁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www.。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