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屋子准备做直治的房间。四五天前,我和母亲商量后请坡下的中井先生来帮忙,将直治的衣橱、书橱、桌子,还有五六只塞满了书和笔记本的木箱子,总之,将从前西片町老宅直治房间里的所有东西都搬进了这间屋子,打算等直治从东京回来再按他的喜好将它们分别整理到位,而在他回来以前,就暂时先胡乱堆放着,所以屋子里满地都是东西,几乎无处插足。我从脚边的木箱子里随手取出一册笔记本翻看起来,只见封面上题写着:《葫芦花日记》。
里面胡乱地写着不少东西,看来这是直治为麻醉药品中毒所苦的时候写下的手记。
感觉就像被活活烧死。虽然痛苦,却一句半句也呼叫不得,这旷古未有、史无先例、无边无底的地狱的景象休要花遮柳掩。思想?是谎言!主义?是谎言!理想?是谎言!秩序?是谎言!诚实?真理?纯洁?……全都是谎言!据称牛岛的藤树龄千载,熊野的藤有数百年岁,其花大如穗,前者最长九尺,后者五尺有余。哦,我只为那花穗而雀跃倾心。那也是人之子。活生生的人子呀。情理,归根结底只是对情理的爱,不是对活着的人的爱。金钱和女人。情理便羞怯地急忙溜走了。历史、哲学、教育、宗教、法律、政治、经济、社会……一个处女的微笑比这些学问更加高贵,浮士德博士勇敢地证实了。学问是虚荣的别名,是人成为非人的一种努力。向歌德我也敢发誓:我可以写得比它们不知好多少!通篇结构严谨,加上适度的幽默风趣和令读者哭到眼球结膜充血的悲凄,抑或是读来令人所谓正襟危坐、肃然起敬的完美无瑕的小说,假使朗读起来简直像银幕上的解说词——真叫人汗颜,难道要我写这种玩意儿?!那种成天妄想写出传世之作的杰作意识本身就是贻笑大方、人所不齿的。读小说读到正襟危坐,那是疯子的所为。那样的话,索性让作家身穿礼服写作不就行了?越是好的作品越是应该没有装模作样的感觉吧?我只因为想看一下朋友发自内心的由衷笑容,才故意将一篇小说写得很糟糕,写得非常拙劣,还装出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啊,瞧瞧朋友当时那模样,简直高兴得不得了!文不擅名、人不成器之辈,拿着玩具喇叭来吹吹打打,请君且听取:我乃全日本第一傻子,你尚在我之上哩,祝你健在!——这种祝愿之情谊,究竟算得上什么?朋友得意扬扬地讲着怪话:这就是那家伙的坏毛病,真叫人感到可惜呀,别人有情有谊他竟不知不觉。品行端良的人有没有呢?真是无聊的念头。我需要钱。不然的话,就让我在睡梦中无疾而终吧!欠了药房近一千元的债。今天把当铺掌柜悄悄带到家里,直接进到我房(本章未完,请翻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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