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你先去把夫人带上来吧!”
玛卡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德拉科的表情再次凝固了。随即,他又霍然将头扭向了卢修斯的方向……只见他张了张嘴,没能发出任何的声音。
“别用幻影移形,走着去就行,”玛卡忽而又特意补充道,“放心,来得及。”
卢修斯闻言,先是也朝自家儿子看了一眼,之后才冲着玛卡这边默默地点了点头。直至他的身影被房门复又掩去,德拉科的双眼都始终跟随着他,脸上写满了欲言又止的神情。
“……你在害怕。”
这是斯内普今天第三次说他害怕了,而唯独这一次,德拉科无论怎样都难以开口否认。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言语和表情早已破绽百出。
而在斯内普和玛卡这两人面前,那等强行生硬的谎言自然是幼稚可笑的。
“德拉科,”正当他只能选择闭口不言的片刻间,玛卡突然唤了他一声,“有句话你说得很对,我有一份‘令人作呕’的善良……而这,也便成为了你用自己来要挟我的突破口。”
“不过……没想到吧?”他说着,不由微微一笑,“最后,你却要败在‘另一个自己’所观察出来的结论上面了……”
见德拉科只是木然地盯着紧闭的门口,仿佛根本没听到自己的话,玛卡却是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
“我想,‘他’能够告诉你一个道理,”他接着道,“善恶是相对的,它们都源自后天的习染——在你们心中,都有‘善’的存在。”
从眼前“这个”德拉科所表现出来的性格上,玛卡看到了大量“恶”的一面。所以他也曾考虑过,德拉科这两面的分割基准,是否是在善恶之间呢?
但在经过了一系列思考之后,他发觉,灵魂其实是不可能被干净利落地一分为二的。而在德拉科身上发生的,并非是针对两个点的“分割”,而是针对一个点的“扩大”。
也就是说,无论“哪一个”德拉科,其实都是完好无缺的。
“你到底是在说些什么废话……”
在玛卡那一言一语的不断引导之下,德拉科终于开口了。此时此刻,他的嗓音隐约带着一丝沙哑,语气之中则充满了不耐烦。
可是玛卡这边却耸了耸肩。
“我说得不对吗?”他继续撩拨道,“不,要说最能明白我说的这些话的,不正应该是你吗?我在说什么,你怕是再清楚不过了——”
很显然,在玛卡的这些话语中,猛戳对方痛处的意图可说是无处不在。这一点,即便是多少有些心不在焉的德拉科都能听得出来。
但是,玛卡的挑衅还在继续,一句接着一句,就好似没完没了的聒噪。
“德拉科,你不是说你能‘同化吞噬’掉另一个自己吗?”不等对方作太多的思考,玛卡便又继续道,“试试看吧?就现在——”
他说着,蓦地伸出左手,又往门口方向示意了一下。
“可别说我不给你机会,瞧,她就要来了!趁着你还有最后一丁点儿掌握优势的时间!”玛卡摊着手道,“我是说,如果你真的能做到的话?”
待得玛卡话音渐落,刚才还一副魂不守舍样儿的德拉科忽然脸色猛地一沉。紧跟着,他莫名冷哼了一声,双眼中又再次显现出了锐利的光芒。
“真是厉害啊!麦克莱恩……”德拉科瞄了玛卡一眼,讥讽的语调倒是又回来了,可其间却掺杂进了似有似无的感慨,“不得不说,每当我以为我已经足够谨慎地估计了你的本事,你却仍能一再突破我的预想……”
玛卡挑了挑眉,但是并没有打断对方的话。
“是的,你差点就刺激到我了,”德拉科冷笑着道,“趁着我内心出现漏洞的时机,你装作不认为我能同化掉‘那个家伙’的样子,不断地撩拨着我的意志,鼓动着我用事实来反驳你……”
话说到一半,他瞪着眼大声道:“可是,你以为你这么连番的紧逼,就能让我忽视掉地板上的这玩意儿吗?你以为,我是第几次见到你布置这种奇怪的阵法了?”
“哦?”听到这里,玛卡用法杖在地板上的符文图阵边顿了顿,平静地看着他道,“你已经猜到它的用途了吗?”
“哼,你的魔法实力确实是我完全不能比的,至少现在根本不可能。”德拉科冷声道,“但是,如果要比较精明这方面,我是绝对不会认输的……再怎么说,我也是近年来斯莱特林学院最出色的学生!”
说真的,德拉科这句话还真不是自夸,他在学校里的成绩一向都不错。虽然在赫敏那常年年级第一的阴影之下并不引人注目,可前十的排名还是每一年都能保证下来的。
没错,即便是在他休学之前那段心境不稳的时期,也是一样。
非要说的话,他一直以来都尽可能地躲避玛卡这一点,大概也是其心中那份“精明”的佐证之一了。
“嗯,我承认,你的推断很正确,”玛卡随之点头道,“我刚才确实想要刺激你动用体内那股能量……只有让它活动起来,我才能借助魔文的力量锁定它,并将它从你体内彻底地拔除……”
说到这里,玛卡稍稍一顿,表情忽而显得有些微妙。
“不过,你是不是又忽略了点什么?”
人的注意力是有限的,尤其是在自以为抓住了关键的时候,就更容易在不经意间忽视了其他的东西。
随着玛卡这句话堪堪撂地,房间的大门蓦地被人从外面打开,一道身影倏忽间便冲了进来。
“德拉科!我的宝贝——”
卢修斯的妻子纳西莎,是一个对自家孩子绝对宠溺的女人。从她和卢修斯的年龄上就可以看得出来,德拉科这个儿子其实已经生得不算早了。
当初,卢修斯和纳西莎是同在霍格沃兹上学的朋友,他们之间的恋爱几乎是水到渠成的,甚至比哈利的父母还要早上五年的时间。
可就在数年前,德拉科却和哈利同一年入学霍格沃兹,以同龄人的身份走到了今天。
在当年德拉科还未出生的那段时间里,纳西莎究竟暗自祈求、自我怀疑了多少个日夜,这不是一件为外人道的事情。
但是她在德拉科这个儿子身上所寄托的母爱,恐怕是个人都能想象的出来了。
“夫人请小心,如果踩到了地上的阵式,德拉科就无法得救了。”望着那径直冲向自家儿子的母亲,玛卡立刻出言阻止。
他的话还是很管用的,因为纳西莎虽然并不想卢修斯那样对玛卡心存敬戒,但她却会将儿子的安危毫不犹豫地放在第一位。
而正是纳西莎出现在房间里的那一瞬间,德拉科的呼吸猛然变得粗重了起来。
只见他额头青筋暴突,臼齿交错吱吱作响,仿若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似的,表情也随之出现了扭曲。
在这一刻,他就感觉自己的内心世界在一阵接着一阵地翻涌起浪涛,不停地冲刷着他意志的壁垒。
事实上,无论是过去的德拉科·马尔福还是现在的,对于父亲卢修斯都是抱有一种矛盾的心理的。也就是说,那所谓“另外一个自己”,其实也对父亲心存不满。
而如今的德拉科,只是将心中对父亲的不满巨大化了而已。
可对于母亲纳西莎,德拉科所拥有的,就只是一种纯粹的依赖——这种源于依赖的爱兴许平时很难表露出来,又有几个孩子会不喜欢一个全心全意宠爱自己的母亲的呢?
“母亲,我……”
当纳西莎在符文图阵边缘站定,情绪激动地望向他时,他一个忍不住就想要呼唤自己那久违的母亲。
他的脸上满是挣扎之色,嘴巴一开一合间,喉头喀喀地颤动出声。
玛卡这边也在密切注视着他,甚至还能感受到他那源自灵魂深处的震动。这份对母亲的情感,是德拉科永远都无法彻底压抑的本能冲动。
但即使是这样,德拉科依然在坚持着,他想要的不是这种既可笑又可怜的爱。要是他接受了这份感情,那他就再也难以维持现在的自我了。
“母亲,帮……帮帮我……不要听他的,我……需要您!”
直到此时,德拉科的思维仍旧清晰。他明白,或许眼下自己是无法克制心中的那份情绪了,可至少在他暂时性地退却之前,某些极具威胁性的东西必须得解除。
而那东西,就是他脚下这座看起来就异常惊人的诡异阵式。
见儿子似乎正在承受着难以言喻的痛苦,又听到儿子口称需要自己,纳西莎立刻就动摇了。
于是,在几双眼睛的注视之下,她禁不住就提起了右脚,眼看着就要往前跨去。
就在这一刹那间,马尔福一家三口都没注意到,斯内普竟是飞快地取出了他的魔杖。而他们更没注意到的是,暗暗拉住了斯内普袖管的,居然是玛卡!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从始至终就紧盯着德拉科一个人的玛卡,心中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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